秋子(2 / 3)

然而話還沒說完,電話就突兀地掛斷了,翟天立刻起身,對等在一邊的小唐說:“快,通知杜琅,去百樂門!”

小唐得了令,飛快跑了出去。

眼下看來,五爺像是受人威脅才出麵來和翟天做交易的,他現在能被威脅的籌碼,除了朱珠母子還能是什麼?翟天把這裏裏三層、外三層嚴格保護了起來,浦江商會和卿氏的人已經被卿城換過一次血,不至於像之前那樣敵友難辨,但對手狡猾,翟天還是多留了個心眼,最裏頭貼身保護朱珠的任務還是交給了巡捕房自己的人。

朱珠生產完非常累,得了翟天一句“我會保住他”的承諾之後,終於放心地睡了過去,翟天坐在孩子的搖籃邊等了許久,姚芷君才上樓來輕輕朝他打了個手勢。

翟天跟著她出來,姚芷君愁眉苦臉道:“小唐剛才來電話了,他們在百樂門發現了秦卿的屍體。”

“屍體?”翟天一驚,“那……”

姚芷君急急道:“沒有卿城姐,隻有秦卿一個人的屍體,老沈頭已經趕過去了,小唐跟我說老沈頭做了初步檢查,眼角的淚痣是真的,身上沒有異香,確實是他們當時從教堂裏帶出來的秦卿,死因和師爺一樣,一槍斃命,生前沒有被折磨。”

秦卿的死讓翟天等人措手不及,一方麵對曾經懷疑過她各自愧疚著,一方麵又都在隱隱擔心卿城接下來的遭遇,可誰都不敢真正說出口。

翟天再次接到五爺電話時整個人非常暴躁:“你他媽到底想幹什麼?!”

“黃浦區馬當路119號。”五爺扔下個地址就直接掛了電話。

然而等到翟天趕到,五爺卻並沒有現身,他接著又給巡捕房打了好幾個電話,每次報的地點都不同,也次次都讓他們撲空,翟天雖然拿朱珠母子威脅他,但不可能真的對他們做什麼,就在他馬上就要爆發的時候,杜琅來了趟商會。

“五爺隻是個傀儡,實際上他自己也被人控製了,”杜琅說,“對方利用五爺幾次三番引得我們滿上海到處跑,也就是想讓我們著急,依我看,耍猴也耍得差不多了,正主也是時候出麵了,你沉住氣。”

杜琅的猜測一點都沒錯,就在所有線索全都中斷的時候,翟天突然接到了一個神秘的電話,那頭是個女人的聲音,光聽聲音無法辨別出年齡,她沒有故意壓低聲線,也沒有做任何偽裝,作為從頭到尾都沒有透露出任何信息的主謀來說,近乎坦蕩地問翟天:“我很好奇你現在更在意卿城的生死還是你手裏那批僅剩的軍火?”

由於羅市長愚蠢的離間行為,浦江商會的軍火已經白白浪費了相當一部分,現在前線戰局緊張,各方勢力全都虎視眈眈地盯著,卿城一被抓,翟天作為她早已公開的未婚夫,名正言順地暫時接管了這批軍火,但他居然扛住了來自政府和法國領事館兩方麵的壓力,到現在還沒鬆口,真是個有意思的對手。

然而翟天給她的回複是:“軍火一直給你留著,卿城傷一根手指頭,我就讓你給她陪葬。”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突然輕笑了一聲。

翟天發現她輕笑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和卿城很像,她笑完感慨了一句:“沒想到貴黨還出了個情種,你擅自做主,就不怕你的上線懲罰?”

“這是我的事。”翟天居然也沒對她的話進行反駁,就這樣默認了自己的身份,“地點你定,我一個人去,隻要卿城沒事,所有軍火都是你的。”

“爽快!”對方直接報了個地址,然後提醒他,“記住你的話,別玩花樣,否則卿城會不會缺胳膊少腿,我可就不能保證了。”

翟天直接撂了電話。

約好的地點是郊外一個廢棄的工廠,翟天來的時候有人在外頭搜身,翟天身上三把槍全都被收走,連外套都給扒了才讓他進去。

翟天走進來,四處打量了一眼,這個工廠從外麵看已經廢棄了許久,裏頭卻很幹淨,想來他們已經在這裏盤踞許久了,卿城很有可能一直就被關在這兒,他往裏又走了幾步,聽到身後響起高跟鞋的聲音。

他緩緩回轉身,隻見一個看上去十分幹練的中年女人從陰影裏走出來,她腳踏一雙紅色高跟鞋,身著黑色旗袍,容貌和秦卿一模一樣,和卿城也非常相似,她笑起來時既沒有秦卿的柔弱,也沒有卿城的淩厲,非常有風情,翟天注意到她眼角根本沒有淚痣,至於那股異香,他的嗅覺是無法進行判斷了。

“翟、天,”那女人一字一頓地念完他的名字,突然說了一串日語,接著才風情萬種地做了自我介紹,“雖然已經不是初次見麵了,但還是請多關照,我是鈴木秋子。”

沈諒的判斷果然是對的,這女人非但是日本人,翟天看她的動作,這人還接受過軍隊訓練,反應非常人能及。

她雖然看似隨機地在走路,但每一步都十分警惕,即便已經搜走了他身上所有武器,但還是保持高度警覺的狀態。

翟天就這樣默默聽著她說,直到她走近了,才冷冷問道:“卿城呢?”

秋子笑了笑,然後拍了三下手,翟天就感覺到頭頂有動靜,他抬起頭看過去,卿城雙手被捆著吊在上麵,隨著秋子這掌聲,被緩緩地放下來了一點,直接吊在了半空中。

她的手腕都已經被磨破了皮,整個身體的重量全都壓著,但她依然一聲不吭,低頭看著翟天的時候眼神非常平靜。

卿城真是一個很貼心的夥伴,她不會在自己陷入困境的時候說任何喪氣話來給對方加劇心理壓力,可饒是這眼光如此平靜,仿佛就像她沒受到任何傷痛一樣,翟天的瞳孔依然劇烈收縮了一下,眉頭狠狠蹙起來。

“不說點什麼嗎?”他們這個表現顯然沒有取悅秋子,她顯得有些遺憾的樣子。

“你究竟是誰?”翟天沒有說話,半吊著的卿城卻開口了,“現在我們都已經在你手裏,我活了二十多年,到今天才知道父非父、母非母,死也讓我當個明白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