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狂奔,可路卻越走越奇怪,周圍還飄起霧來。
越往前霧越大,那種妖獸身上的奇怪腥臭味也越來越明顯。
當他聽到身邊林子裏發出奇怪的簌簌聲,不由脊背發涼,更鉚足勁朝霧的盡頭奔去。
清風拂過,濃霧盡散,林子盡頭竟是一方瀲灩湖泊。
這風景相較之前的黑木林,簡直是瑰麗難忘。但現在,宋小六完全沒有心思欣賞,他隻想在出事前趕快找到昭景苑。
“噝……噝……噝……竟然……是靈人……”
一個詭異的聲音突然在宋小六耳邊炸開,嚇得他像螞蚱一樣彈了出去。
他撐在湖邊的大岩石後,想要尋找聲音的來處,隻見白玉色的湖泊蒸騰起茫茫白氣,水麵像煮沸的熱水似的突突直冒泡,連帶著岸上的樹葉都簌簌騷動。
“噝……我……在……這兒……”這聲音不似人類,極其像一種爬行動物。
宋小六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朝天望去,果然,一雙碩大無朋的鱷魚眼正盯著自己!
“會……會……會說話的妖獸?!”宋小六驚得癱坐在地。
眼前妖獸可比嚾鷂可怕多了,那身形起碼有百米長,蛟身鱷魚頭,滿嘴利牙,一半身子浸在湖中,一半身子趴在陸地上,頭就懸在宋小六前麵不遠的半空中,光是噴薄而出的氣息,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那妖獸瞬間躥到宋小六身前,眼見著那血盆大口即將咬向自己的頭,宋小六抓了一把細沙猛地糊到妖獸的眼睛,抓緊機會轉身就跑。
“狡猾的靈人,竟然敢暗算我禍遺……”
這個自稱禍遺的妖獸,發出振聾發聵的吼聲,那模樣憤怒極了。它攪天動地,將湖水掀起巨大的波瀾。那浪頭足足有一丈高,轟的一聲全數擊到岸上。
宋小六躲避不及,一下子就被浪給蓋暈。不過幸好他被岸上的一顆大石頭給截住,才沒被浪卷回湖裏。
他想,修煉到會說話的妖獸,至少活了幾百年吧……難道今天自己要交待在這兒了嗎?
宋小六十分後悔自己早上離開時沒能與爺爺打個招呼,這下竟成永別,爺爺該會有多難過,今後又要如何活下去呢?想到此,他一行熱淚滾落,滴在了胸口的雙魚玉籠上。
禍遺容不得他有後悔之時,張開血盆大口,猛衝過來,要將人一口吞下。
宋小六本能地閉上眼,他已經做好葬身妖獸口腹的準備。結果,四周突然靜默片刻,下一刻就是妖獸淒慘的嚎叫聲,隨之地動山搖,天地震顫。
他睜開眼,見身前出現一道屏障將禍遺阻攔在外,而這道屏障竟是由胸前雙魚玉籠中散發出的萬千光芒組成。
娘親?
難道是娘親在保護自己?宋小六緊緊握住淬滿鮮血、宛如火琉璃般的雙魚玉籠,心底燃起的暖意驅逐了將死的恐懼。
禍遺因為受傷,大為暴躁,瘋狂地用它的大鱷魚頭撞擊籠在宋小六身上的光幕,牙齒磕在屏障上,生生被震飛兩顆,嘴裏不斷發出撕裂般的怒吼。
宋小六身在光幕之中,禍遺每撞擊一下,他的心也跟著顫抖一下。很快,他瞧見光幕上出現裂痕,而手中的玉籠也對應著出現相同的細密裂痕。
完了!連這最後的屏障也要失去了!
禍遺不耐煩地發出一聲震天撼地的嘶吼,宋小六周身的光幕應聲而碎。
一時間,鳳境雲湧風飛,天地激蕩,周圍霎時間被夷為平地。
宋小六手心裏的雙魚玉籠掙脫而出,飛升到蒼穹之上,像是要燃盡所有光芒,讓天地隻剩一片慘烈的白色。
就在這時,雙魚玉籠被炸成兩半,縈繞在它四周的白光也漸漸暗淡下來。
宋小六看到光芒背後,一個人影慢慢從雙魚玉籠中顯現而出。
女人?
宋小六勉強看清此人的模樣,隻見她的臉輪廓鮮明,眉骨突出,高聳的鼻梁如刀鋒一般。再細細辨認,她的眼瞳在陽光下竟是黑金色,如野獸般銳利,眼底流轉著萬千風情。
肌膚如雪山一般潔白,唇色如烈火一般濃豔。
世間竟然有這般驚為天人的女子!
女人一出現,風暴立即停止。
禍遺嗅到女人周遭散發出駭人的氣息,不禁產生退縮之意:“你不是靈人,也不是妖魔,到底是什麼東西?”
宋小六沒聽到女人回應,隻覺眼前亮光一晃,那人已抽出背上的紅色長刀,迎著禍遺去了。
禍遺神龍擺尾,焦躁避開刀鋒,而女人咄咄逼人,動作幹脆利落,絕非泛泛之輩。
“這種小妖,也敢狂妄,看來我這一覺的確是睡得太久了!”
女人優雅地攏了攏素色廣袖衣裙,緊著橫手一刀,準確無誤地劈向禍遺頭蓋骨。
宋小六瞧她嘴角上挑,眼中充滿毫不掩飾的睥睨之色,說不出是狂妄還是譏諷。
禍遺躲閃不及,結實中了一刀,它嘶吼呼痛,催動妖力想要呼風喚雨,將女人置於死地。可女人一點也不給其喘息機會,飛身騎上禍遺脖子,對著它後頸利落一刀。刀勢極快,不待禍遺反應,女人又接連砍下第二、第三刀。刀尖一點,禍遺身上的鱗片被片去一大片。
失去鱗片,這對妖獸來說,無異於失去了鎧甲。禍遺扭結身子,著急要將女人抖落。女人卻揪著鱗片翻身滑到禍遺腹下,朝著它的利爪劃了一刀,生生切下半個爪子。
禍遺被砍得慘不忍睹,發出滿腔悲鳴,趁頹敗之際用肥碩巨尾將女人死死鎖住,企圖給她致命一擊。
“方才這招叫一鱗半爪,要麼你再嚐嚐骨肉分離?”女人蔑視一笑,嘴裏念念有詞,毫不慌亂。
宋小六瞧著可真為她擔心極了,他知道這禍遺乃千年之妖,即使受了重傷,依舊力如千斤,那尾巴的握力足以摧毀山石,絕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誰知那女人竟一點沒反抗,引頸就戮般,索性閉眼將刀扔了。
就在宋小六驚詫之時,那刀並未落地,而是猶如自主生魂,反朝禍遺的頭部飛去。
“叮”—刀嵌入妖獸方才被砍開的後頸肉裏,沿著脊椎線向尾部嘩啦一路剖開。動作麻利,一氣嗬成。禍遺的骨與肉霎時分裂剝開,妖血如瀑布般漫天降下,整個碧湖被染成猩紅色,叫人看得不寒而栗。
遭此大劫,妖獸蜷成一團,無力墜入湖中。
女人提著長刀,翩翩落地,神色怡然,仿佛剛才不是在對付千年妖獸,而隻是料理了一條小蛇。
宋小六本該慶幸自己得救,可他見女人用纖纖白指將刀身上的血沫輕輕抹去,提刀大步朝自己走來,心裏騰起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
“謝……謝謝……”
宋小六話還沒說出口,女人一把拉過他,狠狠將宋小六提了起來。
她想要做什麼?
宋小六不敢動彈,隻能任由女人拿鼻子在他脖頸間細細嗅著。
宋小六餘光瞥見女人黑金眼眸突然皺縮,麵露憎惡之色,頓時周身警鈴大作,雙股戰栗欲逃。
“身上的味道真是惡心極了,去死吧。”
欸?!
不待宋小六弄明白她的意思,女人手裏的長刀,已經撲哧一聲捅進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