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舉道:“你哥哥?難道是他讓你逃走的?算了,你起來回話吧。”高文舉實在有些受不了這年頭的人動不動就跪下說話,但是又不得不遵從這種遊戲規則,尤其是當他參加過一次高規格的宴會之後,對這種下跪的動作簡直恨的咬牙切齒。因此,他很善解人意的不願意別人在他麵前下跪。
春桃卻並不領情,依然跪著回話:“奴婢的哥哥在長樂縣城做些小本生意,年前的時候他給奴婢帶了話,說是生意虧了本,欠了人家五十兩銀子,讓奴婢幫他想想辦法。
奴婢進高家十年了,月例份錢從一百文漲到今年的五百文,奴婢從來都沒花過,一直攢著,可這些錢加起來也不到五十兩啊。這原本是奴婢攢來贖身的錢。可是哥哥有了事,奴婢自然無法置之不理。奴婢就對老爺說了一下,希望老爺借點錢給奴婢,等奴婢先替哥哥還了錢,日後再從月例錢裏扣還。
老爺當時就答應奴婢了,還怕錢不夠用,讓錢婆婆多給了奴婢五兩銀子,原本,奴婢是打算等老爺那天祭奠了夫人回來就進城的,可沒想到”說著已是珠淚滾滾,泣不成聲了。
高文舉一慣對女人的眼淚沒什麼免疫力,再加上她又提及了父親,使高文舉不由的想起了當日父親拚死保護自己情景,一時也有些悲痛,半天說不出話來,香秀很有眼色的拉了張椅子扶著高文舉坐下。
春桃平複了心神,接著道:“那日,老爺不幸過世,少爺又暈迷不醒。奴婢不好那時離去,便打算等過了老爺的喪事再說,可不成想,哥哥托人又捎來話,說自己被人家追債逼的走投無路了,為了替哥哥解圍,奴婢隻好硬著頭皮去和管家說。可是忙了一天也沒找到個和他說話的機會,無奈之下,奴婢隻好打算帶著銀子連夜去縣城。臨走前,奴婢和香秀說起這事,讓她代奴婢遮擋上一兩天,奴婢進城還了錢就回轉來。可香秀不依,奴婢情急之下踢了她有腳,之後匆忙趁亂連夜趕路進城。”
“奴婢在城外等了大半夜,天一亮城門一開就進去找哥哥送錢,本打算送了錢就回來操辦老爺的喪事的。可是奴婢那哥哥聽說老爺已經過了身,便死活不讓奴婢走,說少爺是反正是沒了老爺,家裏隻怕也沒人管這事了,能在外麵自在的過日子,犯不著回來再當個下人。”
“奴婢告訴他說,當初是我兄妹活不下去了,這才賣身為奴,換來兩人的活路。若非這些年老爺照應,他如何能做起那小本生意來,如今,老爺剛過身,不能做這昧良心的事。可是哥哥卻說,高家現在沒了老爺,遲早散了架,他會想辦法求管家,替奴婢贖了身,以後就再也不用回來趟那渾水了。”
“奴婢一時糊塗,信了他的話。便想著好好操持,讓哥哥能過上好日子,總比做一世下人強些,也算對得住九泉下的父母了。可是,一連過了幾個月,也不見他提說替奴婢贖身的事,奴婢催問了他幾次,他告訴奴婢說高家正在辦喪事,等喪事一了,贖身的事就了結了。”
“算著日子,也是時候老爺入土了,那天,奴婢在家裏擺了個靈堂,祭奠了老爺一番,也把奴婢的事對老爺說了說,算是為自己良心求個安寧。奴婢就想,等過了那一天,哥哥就會給奴婢贖了身子,以後兄妹兩好好過日子,總有個盼頭。”
“那天,奴婢等了哥哥一夜,他都沒回來。奴婢正擔心,打算天亮出去找他,結果,家裏來了幾個人,說是哥哥欠了他們錢,要奴婢想辦法。奴婢就說,哥哥欠的錢已經還了,怎麼還會有人來討債,等他回來大家對麵講清楚。”
“誰知道那幾個人告訴奴婢,哥哥是昨晚輸了錢,最後把奴婢壓上想翻本,結果又輸了,他們這回來是帶人的。奴婢一聽,當時就塌了天,便想著一定是這幫人胡說,哥哥怎麼會做這種事,奴婢就讓這些人找哥哥回來對質。誰知那幫人手裏有哥哥畫了押的字據,不由分說,把奴婢帶了出去。”
“等出了門,奴婢才知道,這些人要帶奴婢到‘醉流連’去,奴婢寧死不從,卻被他們打暈了裝在布袋裏抬了回去。奴婢醒過來,就覺得萬念俱灰,連自己哥哥都不能相信,這世上還有誰能靠得住?可是被綁在一個房間裏,連死都死不了,奴婢當時真覺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