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雄出發後的第二天黃昏,搖搖欲墜的殘陽努力的掙紮了幾下,終於消失在了西邊的群山之中。泉州,節帥府內堂,幾個下人輕手輕腳的點亮了燭台上的蠟燭,躬身退了下去。
還未卸任的平海軍節度使孫世安,手中端著一隻精美的小麻壺,慢條斯理的品著杭州的好友新送來的“女兒茶”。“女兒茶”又叫“乳前龍井茶”。製作過程極其嚴格,在每年清明或穀雨前,由未滿十六歲的未嫁少女,每日清晨日出之前乘著霧氣到龍井茶樹去采茶,將新采的鮮嫩茶芽放在胸前貼著乳頭,以處子之身的汗液浸潤,然後用體溫暖幹,據說這樣采集的茶葉在衝泡後會有一種特殊的少女體香。整個杭州,隻有十八棵龍井茶樹才符合製作此茶的要求。若是用其他茶樹的茶葉製作,則隻能稱為“乳前茶”,而不能稱為“女兒茶”了。因此,此茶極其珍貴,每年僅能製得十數斤而已,是連皇帝也無福享用的茶中極品。
孫世安吸一口茶,就著開水那股燙勁吞進肚裏,閉上嘴憋一會氣細細口味那口茶香帶來的快感。良久之後,終於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濁氣,愜意的眯著眼睛靠在椅背上。一麵沉湎於茶香帶給他的無限柔情之中,一麵憧憬未來得到新皇認可的幸福生活。臉上不知不覺的浮出了幾絲笑容。
一名奴仆匆匆來報:“大將軍,歐陽將軍他們回來了。”雖然這“知泉州軍州事”的節度使那幾份權力當中,最重要的軍權已經成了個擺設,但孫世安還是喜歡大家叫他大將軍或節帥。隻有這時候,他才有一種當年領著千軍萬馬衝鋒陷陣時的豪邁之感。可惜了,手下現在雖說有一萬人馬,但能拉出來拚命的,實在少之又少,仔細想想,除了自己的新兵之外,誠然是一個也沒有。
暗歎一聲,孫世安輕輕點點頭,一副鎮定的樣子緩緩睜開雙眼道:“也該回來了,這出戲是時候散場了。範大人的遺體帶回來了麼?”
那奴仆回道:“回大將軍,也已帶回來了,隻是,這一仗,咱們折了許多人,歐陽將軍也受了重傷,已送回軍營著軍醫調理了,四位都頭帶著其他人和範大人的遺體正在回城的路上。”
孫世安點點頭:“嗯,吩咐下去,此事不得大肆張揚。讓他們趁著夜色,把範大人的遺體直接帶到帥府後花園,不要驚動城中百姓。本帥要親自去給範大人收殮。去請李使者,本帥要和他商議一下。”
不一會,一個張著三角眼的中年漢子匆匆而來:“大帥,此時喚李桂的前來,可是前方有消息了?”李桂其實是以宣旨使的身份來到泉州的,可自打一到泉州宣過聖旨之後,這位禁軍將虞候就和另一位宣旨使,禮部員外郎孫初麟雙雙閉門謝客了,誰也不知道兩人宣完旨後還賴在泉州不走是為了什麼。隻有孫世安清楚,這兩位其實都是李至大人的心腹,除了宣旨之外,另一項更要緊的差事就是給範貽範大人收屍。
孫世安嗬嗬笑道:“托李相公的福,大事已成。請貴使同本帥一同前去驗明正身。”
李桂拱手道:“恭喜大帥,賀喜大帥。”
孫世安忙拱手回禮:“同喜同喜,事不宜遲,貴使請~!”
那一夜,節帥府後花園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沒人清楚。大家隻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孫節帥愉快的召集了泉州各級官員,為新任泉州最高行政軍政長官範貽大人舉行了盛大的接風宴。新舊兩任節度使在酒席上把酒言歡,在友好的氣氛下進行了長達兩個多時辰的交談。雙方就泉州未來的發展規劃,廣泛的交流了意見,並達成深度共識。
範節帥對孫節帥曆年來為泉州百姓所作的貢獻做了高度評價,並代表皇帝陛下對孫節帥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和最深切的慰問,稱讚他是一位合格的地方領導人,是一位值得讚揚和學習的楷模,是大宋所有地方官的典範。還表示自己將繼承和發揚孫節帥的優良傳統,繼續為朝廷治理這山清水秀的一方佳土,為泉州百姓營造一個安定祥和的生活環境,以孫節帥為學習的榜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