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潔癖的盛文芝幾乎是立刻跳了起來,皺著眉頭看向自己的腳,臉色難看:“葉——算了,這兒有衛生間嗎?”
商葉初振奮地一拍盛文芝的肩:“謝謝!我明白了!——這兒沒有衛生間隻有旱廁,你自己去處理一下。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說著,商葉初也顧不上去看盛文芝的臉色,急匆匆地離開了。
商葉初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將風沙、劇組與盛文芝都丟在了腦後。很快的,商葉初跑回了自己借住的平房裏,一把抓起自己的包,扯開拉鏈,急不可耐地將包倒立一控!
嘩啦嘩啦,零零碎碎的東西掉了一地。商葉初氣兒都沒喘勻,蹲下身,在一堆雜碎中翻撿出自己的筆記本,提筆哆哆嗦嗦地寫下一行字:
“小越的人物情感核心:難以割舍的愛與放任自流的恨。”
這行字寫得太快,活像鬼畫符,除了商葉初自己沒人能看懂。
商葉初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唰唰寫了起來。
“小越的人物動機核心:”
商葉初下意識咬了咬筆杆,皺著眉寫下這樣幾個字:
“逃離生長的地方。”
確立了核心之後,餘下的部分就像大樹的枝葉一樣自然而然生長出來了。與前幾天筆底思維凝滯、寸步難行的狀況不同,商葉初這一次文思泉湧,人物小傳如同流水一般潺潺而瀉……
“從啞婆的人生際遇與小越父母的生活環境來看,小越生活在一個相對淳樸而難脫蒙昧的世界……
“小越是一個——”
商葉初猶豫幾番,想了想盛文芝的樣子,寫道:
“以自我為中心的小知識分子形象。”
商葉初用筆搔了搔下巴,這個詞是胡奶奶念叨過的,商葉初不知怎麼就記下了。放在這裏還挺合適。
“獨生子的寵愛以及全家以小越為先、舉家之力供養小越的氛圍,養成了小越習慣成自然的自我、自私性格。城市生活與家庭的落差,則造就了其心底的不滿……
“這樣的人,絕不會想改變環境,而是會選擇堅決地逃離。越有知識和見識,逃離的念頭就會越堅定。
“啞婆不適宜城市的居住環境,而永富和蘋花在劇本中,也未曾有過拋棄啞婆的打算。除此之外,蘋花身體不好,啞婆有精神疾病。因此,永富、蘋花、啞婆三人,對於小越而言,既是親人,也是拖累。”
寫下這段冷酷的文字後,商葉初再次停下了。
商葉初手忙腳亂地翻出劇本,翻到某幾頁看了幾眼,繼續寫道:
“小越的姑姑永娟,正是小越的影子……家庭給了小越無窮無盡的愛,愛是一種挽留,與小越逃離的初衷背道而馳。因此,她將有意放縱自己的恨意,將三分的恨意擴大成十分,以此抗衡對家庭的留戀。
“難以割舍的愛與蓄意放縱的恨,是小越的情感核心。”
商葉初咬了咬筆帽,繼續寫道:
“小越的一切行為都基於‘逃離成長之地’這個目標。不會為任何事耽擱。因此……小越對啞婆(甚至父母)好,並不是因為啞婆對其如何重要,而是因為……
“隻有對啞婆和父母好一些,父母和村民才會真正相信小越的孝順,相信小越成長之後會對父母和村民投桃報李,為此,加倍的、毫無保留的在小越身上投資。”
寫到這裏,商葉初停下筆,皺了皺眉頭。
是不是太過冷酷了?
猶豫片刻,商葉初又補充道:
“因此,在父母與啞婆去世的時候,小越才會表現出最真摯的傷心——因為利益關係和累贅已經隨著生命的消逝徹底消失,強撐的恨隨之消弭,隻剩下了——”
遲疑幾番,商葉初落筆。
“愛與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