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場上徹底亂了套。古文華如夢初醒,緊急叫停:“哢哢哢!停停停!”
工作人員們麵麵相覷地停了工。那村民滿臉驚恐,看起來似乎準備報警了。
齊鳴撥開自己的頭發,笑嗬嗬地上前道:“老鄉,我可不是精神病!”
“啊?”
村民傻愣愣地看著齊鳴。老太太抹了把臉,和氣道:“你不認識我了?”
村民分辨了半天,這才認出了這張臉:“哦哦,你是,你是齊鳴是吧?在《我的傻爸精娘》裏頭演那個……”
“這下還覺得我是精神病不?”齊鳴笑眯眯道,“都是演的。老鄉,你別害怕。”
齊鳴好說歹說,終於用自己的國民度和路人緣勸服了老鄉,拍攝得以繼續。
有了剛剛的經驗,第二次拍攝,永富等人終於不再掉鏈子了。情節順利地進行到了永富燒東西一節。
“小越!小越!”蘋花焦急地叫著,“快來拉著你奶奶!”
商葉初趿拉著鞋子,忙忙碌碌跑進屋中,上前攔住了啞婆。
在這一瞬間,商葉初想到了很多表演方式——焦急的,溫和的,冷靜的。無數種演繹方法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逝,還沒來得及擇定,便被一聲憤怒的嘶叫聲打斷了。
啞婆再次衝了上去,商葉初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隻能下意識地上去攔住她!
“啊啊啊呀呀呀!”
啞婆一邊吼叫著,一邊踢打著商葉初。商葉初左支右絀,隻能下意識地閃避、拉扯,什麼演戲演技演繹,什麼方法表現體驗,通通丟在了腦後。
永富的演員也被啞婆叫得發毛,本該氣勢洶洶地燒掉啞婆的珍藏,現在隻能硬著頭皮燒下去了。毫無氣勢,看起來隨時準備拔腿就跑。
火光升騰而起,啞婆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叫,歇斯底裏地撲了上去。商葉初急得滿頭大汗,根本顧不上演什麼孫子孫女了,隻能下意識地用蠻勁兒去攔。
火光越來越盛,啞婆的嘶喊聲也漸漸帶上了哭腔。商葉初感到自己手腕上落下了一點冰涼的東西,抬頭一看,隻見啞婆竟然嗚嗚嗷嗷地哭了起來!
劇本裏沒有這一段,這段完全是齊鳴老師的個人發揮。但這就害苦了商葉初——永富和蘋花等人和啞婆不在一個鏡頭中,表情不需要有太大變化。可小越怎麼辦?看見自己的瘋子奶奶哭了,小越該作何表示?
商葉初重生以來第一次在拍戲時感到手足無措,該怎麼接?疑惑?震驚?悲傷?無奈?
來不及多想了,鏡頭會記錄一切破綻。商葉初幾乎是下意識地,隨著本能,做出了一個不耐煩的表情,狠狠皺了一下眉頭。
火光滅盡,啞婆的叫聲也漸漸啞了。到最後,隻能看見啞婆還做著張嘴的口型,但卻一點聲音也聽不到了。
這是商葉初拍得最累的一場戲。鏡頭忠實地記錄著啞婆每一瞬的表情變化,也同樣記錄著商葉初的每個微表情。商葉初不可能做個麵癱,也不可能永遠維持著不耐煩的樣子。幾乎是隔幾秒鍾,商葉初就要換一副神態。
一場火的戲份,商葉初拍得渾身難受,感覺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這個長鏡頭終於結束了。在古文華喊cut的那一刻,商葉初第一次生出一種解脫感。
太難了。
這場戲明明是商葉初自己演的,但在感覺上,商葉初覺得自己就像一隻提線木偶,完全隨著齊鳴的節奏在走戲。大腦一片空白,根本沒時間思考該怎麼設計角色的細節。表現派積累的一切經驗,在齊鳴老師的演技下,似乎都灰飛煙滅了。
商葉初甚至有一瞬間茫然地想:這就是李懿在跟我對戲時的感受嗎?我剛剛會不會表現得像李懿一樣蠢?
古文華這個導演體會得就更清楚了。畫麵中,所有人的戲都被齊鳴死死地壓住了。商葉初的表現甚至還算好的,起碼還在一直配合齊鳴老師,不出戲。那邊的永富、蘋花和村民等人,已經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看上去快被嚇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