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程峰經過他家時,李姨都會把他叫進來,家裏有什麼糖或水果,從不吝嗇給他吃。她喜歡孩子,可嫁過來足足三年了,愣是沒給張拐子生下一兒半女,送子觀音也拜了,各路神仙也拜了,就是不管用。
按現在話來說,夫妻倆有一個肯定是得了不孕不育,可當初在鄉下肚子不爭氣那都是女人的事。背地裏“淳樸”的鄉親們可沒少說三道四,有人說這大美人是張拐子在城裏撿回來的,別看長的俊,以前是幹那事的,已經被男人弄壞了身子,沒人要,要不咋能便宜了張拐子呢?
人言可畏,她好的時候,幫鄰裏間忙東忙西,他們都不記得,可毀你清白的時候,那就是一兩句話的事。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傳到了張拐子耳朵裏。
記得那天都把程峰奶奶叫去了,家裏邊砸的稀巴爛,張拐子借著酒瘋拽著媳婦兒的頭發就往牆上撞,女人哭的都要背過氣去了,他還是不依不饒的逼問以前到底有沒有做過那種事。
眾人都拉架,最後張拐子打雷了才睡著。那天鬧的動靜挺大,從村東頭到西頭,沒有人不知道的。
鄉下女人的命運坎坷,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受了委屈,挨了打,有娘家撐腰的還好,可李姨無親無故,隻能抹著眼淚收拾屋子。
在回家的路上,奶奶不停地跟程峰說以後有媳婦兒了可要善待呀,媳婦兒是男人的半條命,兩個人合在一起才有一個完整的家,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也許,她說的不是李姨,而是她自己吧。
馬程峰出來後一直心事重重地歪著腦袋朝那片苞米地裏瞅,根本沒把奶奶的話聽進去。
那天正是月黑風高,夜裏黑的誇張,好似天上有人潑了濃墨下來似的,田埂間什麼都看不見,隻有一行行一人高的苞米被風吹的沙沙作響。馬程峰就這麼盯著黑夜中的苞米地,他的眼睛泛著幽光,好似一隻晚上捕獵的貓兒似的。
“程峰,奶奶跟你說話呢,你聽到了沒有?”奶奶拽著程峰的小手,見他一直看著苞米地發呆問道。“程峰?苞米地裏邊黑乎乎的,你能看著啥玩應啊?”
“奶奶,有人!”馬程峰緊緊盯著那片沙沙作響的苞米地說。
“人?別扯犢子,大半夜的,啥都看不著,還有人呢?快走!跟奶奶回家睡覺了!”奶奶沒有相信他。
“奶奶,真的有人,是個男人,就藏在苞米地後邊,他在盯著我李姨家瞅呢,他手裏邊有把刀。”
“哎呀……大半夜的可別說這些嚇人倒怪的話,快走快走!”奶奶越聽越害怕,也不管真假,拽著他就往家跑。
而事實證明,如果當初奶奶相信了孫子的話,可能會救下三條人命!可一個五歲孩子的話,誰會相信呢?直到今日,馬程峰每每回憶起那次經曆,依舊心有餘悸,他隻恨自己當初年幼,沒有保護李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