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奪刀(1 / 3)

話說大明萬曆二十四年十月十四日上午辰時三刻,在山西省潞安府長治縣的半空中飄著鵝毛雪,大地被厚厚的白雪覆蓋。縣城中一家名為“紅花園”的**裏麵,一批穿著飛魚服、手握繡春刀的錦衣衛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東比西劃,大聲叫嚷著喝住這裏麵的所有人。他們千裏迢迢從北京一路快馬飛奔至此,沿途居民無不暗中揣測他們為何出現。隻聽為首的那人一聲令下,幾十名校尉、力士蠻橫地衝開每一間房間,仔細搜查著什麼。

那些鴇母、龜公嚇得不輕,有的登時就嚇暈了過去,他們那裏敢跟這錦衣衛講條件,身怕被帶到那北鎮撫司監獄裏麵。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一個個嚇得驚慌失措,從各自的房間中被趕了出來,嘴裏麵還唧唧歪歪的謾罵著什麼,但不敢罵太大聲,隻得忍下這口悶氣。

這為首的錦衣衛是一名百戶,穿著和其他人幾乎沒有任何差別,但他的氣質完全與其他的人有著天壤之別。年紀不過二十多歲,劍眉星目,身姿碩挺,氣宇軒昂,真是世間難得的英俊男子。更何況,他手中的刀和其他錦衣衛不一樣,青岡木做刀鞘,外麵還覆以犀牛皮包裹,再嵌上黃金雕刻,紅藍綠黃各色珠玉寶石為飾,刀柄為象牙所製,柄首嵌金,護手乃是鏤空雕金,每一件東西都是世間少有的無價之寶。

一樓搜完了,沒有發現他們要的東西,準備上二樓。那人走到這**的鴇母麵前,問道:“你們今天見到一個穿著黑衣服,手裏拿劍的江湖漢子沒有?”一個龜公戰戰巍巍的走到那人誠惶誠恐地說道:“稟大人,小的……小的這裏來的都是正經客人,今天沒……沒看見有什麼江湖人士。”那人微微一笑,並沒有理睬那龜公的話,帶領著手下一齊衝上了樓。

這二樓是層環廊,樓上的人沒有受到底下的幹擾,依舊歌舞升平。這錦衣衛又是蠻橫地衝進了每一間屋子仔細搜查。不一會又有許多男男女女嘰嘰喳喳的被趕了出來。

那錦衣衛頭子自己親自走向了一間屋子,用手敲了兩下門,隻聽見裏麵有人有些惱怒地問話:“誰呀,我這裏不空!”那頭子冷冷一笑,說道:“本人是錦衣衛百戶高澤乾,勞煩大爺開一下門,不然的話,兄弟我隻有冒犯了。”隻聽見裏麵“誇嚓”一聲,裏麵一下子就亂了起來,全是乒乒乓乓的聲音。

高澤乾心中不免有些好笑,以前辦案全是在高門大院之中,捉拿的都是高官厚祿之人,這次居然率眾來抄風月場所,自己好像是在捉奸一般,不免為人恥笑。不一會兒門打開了,是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到還有些風情萬種的樣子,但也不過十五六歲,高澤乾不免有些鄙夷的瞥了她一眼,便跨步走進房間。一進去,便見到一個三四十歲的男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張大桌子旁,動也不敢動,隻是滿臉堆笑地瞧著他。

一見這人,高澤乾哈哈一笑,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說道:“嗬嗬,原來是山西巡撫大人,壞了你的好事,真是失敬失敬啊,在下在這了給你賠罪了。”說著便彎腰賠罪。那人趕忙伸出雙手扶住了他雙臂,緩緩將其扶起,就這麼一會,已經嚇得滿頭大汗,巡撫顫聲問道:“高百戶,你們是來抓我的嗎?”高澤乾笑道:“當然不是,巡撫大人為國為民做了不少好事,皇上正高興著呢,那會派我們來抓你這樣的大好人呢。”

巡撫依舊不信,因為錦衣衛為了邀功,犯下的錯案冤案已是不少,他哪裏敢相信高澤乾的話。他試探著說道:“那我可以走嗎,今天的事,就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行不?”說著他不免瞧了一眼依舊站在門口的那**。

高澤乾點了點頭,腦袋向門外點了兩下,示意他快走。巡撫趕快衝出了門,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在**的事要是被傳出去,傳到京城,他的烏紗帽非得被摘掉不可。高澤乾揮了揮手,頓聲說道:“搜!”又有幾個錦衣衛衝了進來大肆搜查。

高澤乾沒有跟進去搜,他仔細瞧了瞧那名**,她低著頭不敢抬起來,她身子很弱,站在那裏搖搖欲倒,纖瘦的手背上還露出青筋。高澤乾緩緩走到她身前,微笑著說道:“抬起頭來,我有話問你!”那名**依舊低著頭。高澤乾本身為錦衣衛的百戶,手握大權,見過有姿色的人多了,誰不巴巴的討好他,突然在這麼一個爛地方的一個普通**居然對他的命令愛理不理,再加上他看到這**病怏怏的樣子,立刻心生厭惡,左手飛快拂出,一下子就握住那名**的脖子,使勁向上一提,那名**一下子仰起了頭。

高澤乾見到這**往下翻白眼,像是要被吊死了一樣,但她依舊沒說一句話,沒吭一道聲;臉上胭脂水粉油膩膩的,顯然沒了剛才那種風情,而且那種低劣水粉的香氣一下子衝入鼻中,一股惡心反胃的感覺,他還沒問話就放開了手。那**一下子“咚”地摔在了地上,就像倒了一灘爛泥。

錦衣衛搜查完了,什麼也沒發現。高澤乾拍了拍手,對那**說道:“你叫什麼名字!”那名**道:“賤妾姓林,別人都叫我苦兒!”高澤乾冷笑一聲:“林苦兒,哼哼,那你是被你爹媽賣到這裏的?”林苦兒道:“賤妾從小就出生在這裏,媽媽就是這裏的頭姐兒,十二歲就把我生下來了,我不知道我爹是誰。”

其他的錦衣衛都有些同情的看著她,這高澤乾忽然有些輕蔑地問道:“那你在教坊司掛了名沒有?”在教坊司掛名的,大都是在社會上抬不起頭的賤籍樂工,她們有的生活得很富裕,那是因為她們是官家的養的,還有一大部分人是由奴隸、還有罪犯的妻女,被罰來充當官妓的人,身份極其卑賤。林苦兒輕聲說道:“掛了名的,大爺你行行好,別趕我走行嗎?”她說的情況雖然十分可憐,但聲腔氣調都好像什麼事都沒曾發生一般平淡,靈魂似已麻木了。

高澤乾沒有理睬她,隻是哈哈笑道:“果然是了,我再問你,林苦兒,你隻要說實話,我就讓教坊司的讓你從良。”林苦兒似乎是感覺到了觀音顯靈一般,緩緩抬起了頭,帶著有些激動的聲音問道:“大爺你別騙我,你要問什麼,我把我知道的都說給你聽。”

高澤乾哼了一聲,按刀道:“我問你,你有沒有看見一個穿著黑衣,手裏抄著一把劍的男人到你這裏來過,他頭發上纏著灰色的布條,身材比我稍微矮一點,這人你見到過沒有?”林苦兒搖頭道:“稟大人,今天來我這兒的,就隻有剛才那位……那位大人,其餘的人我實在沒見過。”高澤乾咬了咬嘴唇,到裏麵四處看了看後,向他的手下揮了揮手,昂首望著前方,徑直地大步邁出屋子。

林苦兒緩緩站了起來,將淩亂的衣衫拉好,輕聲輕腳地走到門口,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左右打探了一番,見到錦衣衛都在搜查其他房間,趕緊回過身來將門關上,撫著心口深吸了一口氣,趕忙走到內廳。內廳倒有些黑,也有一扇門,裏麵有張桌子,還有一張大床,那便是**睡覺與辦事的地方,這扇重要的門現已被錦衣衛撞開,在內廳裏麵大搜一番,床上的被子也被翻開,胡亂地扔在床上。她趕忙將褥底掀開,竟然有個暗格在這床上,沒有人發現。她拉起暗格上的繩索,“吱啦”一聲,隻見暗格之中躺著一個黑衣,纏著灰色發帶的男子,那人雙手緊握著護在胸前的劍。

一見到林苦兒來了,這人著實一驚,雙眼暴睜,以為是錦衣衛。右手“啪”的握住劍柄,整張床都“吱吱”地晃了起來,把林苦兒嚇得退了一步。那人回過神來,舒了口氣,連忙問道:“那個人走了嗎?”他說的是那個巡撫。林苦兒撫著心口點了點頭,說道:“錦衣衛的剛走,你還是先躲一陣再走吧,現在這**裏麵全是錦衣衛,總不能讓你從這窗子跳下去吧,反正這裏他們剛剛查過,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林苦兒靜靜的說道,帶著幾分擔心,那人笑了一笑說道:“我已經將你推入火坑一次了,哪能再推第二次,這不是太無恥了嗎?做人哪能這樣,你的大恩大德,我杜堯此生難忘,敢問姑娘尊姓大名,等我脫險後,在下必來報答。”說著他已經站了起來,大步從暗格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