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閻羅殿。
“帶人犯!”麵目猙獰的閻羅王一拍驚堂木,高聲喝道。
立即有兩個小鬼押著一個相貌清秀,戴著手鐐腳銬,白衣白褲的十五六歲少年走了上來。
“羅梁,你可知罪?”閻羅王一臉煞氣,惡狠狠的質問。
“閻君,羅梁何罪之有?”這名叫羅梁的少年猛地掙脫小鬼的雙手,挺直腰板,直視閻羅王的雙眼,一臉悲憤的朗聲說道:“我羅梁一生行善,修橋鋪路,施粥興學,每日苦讀四書五經,領會聖人教化,就算是有人刁難羞辱於我,我也是和氣相待,從不與人為難。然而,父親和兄長出征蒙韃,慘死於敵軍之中,被亂刀分屍,我羅家上上下下一百餘口,更是全部被奸人殘害,母親、嫂子、二姐和小妹更是……敢問閻君,我羅家在京城裏是出了名的良善人家,從來沒有做過欺壓百姓結黨營私貪贓枉法之事,為何下場如此淒涼,天理公道何在!?”
說到最後,羅梁已經是雙目含淚。
“大膽羅梁,身犯大罪竟敢咆哮公堂,還把不把我閻羅王放在眼裏,來人,給我重打一百大板!”閻君大怒,雙眼圓睜如銅鈴,拿起一根寫著“杖刑一百”四個血字的令箭,丟在了地上。
四個凶神惡煞的大鬼立即撲了上來,兩個大鬼按住羅梁手腳,另兩個大鬼揮舞板子,啪啪啪啪啪,幾板子便將羅梁的屁股打得血肉模糊。
羅梁開始還能慘叫,大喊冤枉,大呼不公,待到二十板之後就失去了叫喊的力氣,五十板之後更是昏死了過去。
一百板子打完,小鬼拿過一桶涼水,潑在了羅梁頭上,將他弄醒。
“羅梁,你可知罪?”閻羅王語氣緩和了一些,再次問道。
“閻君不公,羅梁無罪……”羅梁此時已經如爛泥一般趴在地上,但他卻還是倔強地抬起頭來,直視閻羅王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
“嘿嘿,果然是個硬骨頭。”閻羅王忽然展顏一笑,隻是他那張猙獰的臉配上笑容顯得那麼滲人。
“羅梁,你口口聲聲說自己無罪,那便讓本君將你的罪狀說與你聽。”
“羅梁洗耳恭聽。”
“你自幼聰慧,根骨奇佳,是也不是?”
“是。”
“你不喜修行,棄武從文,是也不是?”
“是。”
“你性情和善,凡事退讓,是也不是?”
“是。”
“你品性剛正,不畏權貴,是也不是?”
“是。”
“哼!那你還不認罪?!”
“閻君,難道說,這便是我的罪狀?”羅梁一臉的不可置信。
“羅梁,羅家的災禍皆是因你而起,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閻羅王冷哼一聲,說道:“你父親和兄長在外從軍,家中除了母親,還有二姐,四弟和小妹。父兄不在,你便代表了羅家。
羅家乃是憑著你父親的軍功才得以躋身上層,根基淺薄,然而,你不僅不去巴結討好當朝權貴,不去阿諛奉承王孫公子,反而獨來獨往,自命清高,甚至指責他們荒淫無度欺壓良善,如何能不惹下禍端?此乃罪狀之一。
你被人嘲笑譏諷卻笑臉相迎,被人羞辱謾罵卻軟語相勸,被人當街毆打卻不知還手,讓人以為你羅家可欺,是人人都可以踩一腳的軟柿子,這才引來惡人覬覦,奸人謀害。此乃罪狀之二。
定國公之子見你二姐容貌秀美,折節求親,如此攀附權貴的大好機會你卻一口拒絕,損了定國公的臉麵,等於是得罪了定國公一派,為羅家大禍埋下伏筆。此乃罪狀之三。
玉麵公主欣賞你的學識相貌,願意納你為麵首,你不知感激也就罷了,竟然將玉麵公主羞辱一番,得罪了太後一派,又將你羅家往滅亡路上推了一把。此乃罪狀之四。
這些尚且還隻是小罪,然而,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犯下第五條大罪!
你身懷百年難得一見的上乘根骨,卻不知珍惜利用,白白浪費,若你修煉有成,實力強橫,威懾京城,哪裏有人敢將莫須有的罪名嫁禍到你羅家頭上。
奸人誣陷你父兄通敵賣國,一眾權貴落井下石,這才有了你羅家的滅門大禍。
本君問你,你父兄慘死,血肉模糊不成人樣的屍首碎塊被人送回羅家,你眼睜睜看著,有何作為?
本君問你,你母親和嫂子被數百官兵活活輪流淩辱至死,你眼睜睜看著,有何作為?
本君問你,你二姐被定國公之子玷汙後又被拖入軍窯,淪為軍妓,生不如死,你眼睜睜看著,有何作為?
本君問你,你四弟被割去子孫根,當成孌.童任人褻.玩,你眼睜睜看著,有何作為?
本君問你,你年僅七歲的小妹被人用長矛穿過下體,挑在羅家大宅門口當街示眾,痛苦死去,你眼睜睜看著,有合作為?
本君問你,你羅家家破人亡,仆人侍衛無一人留得全屍,你眼睜睜看著,有何作為?
本君問你,羅家祖墳被掘,先祖遺骸被挫骨揚灰,你眼睜睜看著,有何作為?
先祖之仇不能報,是為不忠。
父母之仇不能報,是為不孝。
同胞之仇不能報,是為不仁。
仆從之仇不能報,是為不義。
你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還敢說不知罪嗎?”
“我……我……”羅梁臉色蒼白,張口結舌。
“弱小,便是你的第五條大罪!”閻羅王取過一根白骨令箭,丟在了地上,喝道:“拖下去,丟入十九層修羅血獄,浸泡三天。”
聽到修羅血獄四個字,一眾大鬼小鬼齊齊變色,押解羅梁的兩個小鬼都有些腿肚子發顫了,畏畏縮縮地將羅梁架起來拖走。
羅梁的腦子一片混亂,嘴中呢喃著:“我真的錯了嗎,我真的有罪嗎……”
突然,羅梁感到身體一輕,他抬頭一看,就看到兩個小鬼已經飛也似的跑了,而他卻被丟入了一個幽黑深坑。
順著深坑滾落十幾個呼吸後,羅梁被拋出了出口,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撲麵而來,不等羅梁回過神,他已經撲通一聲落入了一片血海。
“茲茲——”
一碰到血水,羅梁的衣服立即被侵蝕殆盡,緊接著,他的皮膚也受到了侵蝕,發出一陣陣茲茲聲響,仿佛燒紅的鐵塊烙在皮膚上一般。
小小的一塊皮膚被烙鐵炙烤就已經是極端的痛苦,羅梁卻是全身被烙,就像是整個人被丟進了鐵水之中,其痛苦簡直難以想象。
“啊——————”羅梁撕心裂肺的咆哮起來,如此非人的痛苦簡直要將他折磨瘋癲。
他奮力掙紮著,撲騰著,想要遊出這片血海。
但是,修羅血獄無邊無際,想要遊出去,那困難程度不比一隻落在大海中央的螞蟻想要遊回岸上來得小。
無邊的痛苦肆意折磨著羅梁,他的喉嚨已經喊啞了,然而,痛苦並未到此為止,反而在加劇,血水不僅侵蝕了他的皮膚,更是滲透入他體內,侵蝕肌肉,侵蝕內髒,侵蝕骨髓。
此時,羅梁腦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讓我死吧,快些讓我死吧。
置身於如此可怕的血水煉獄之中,羅梁本該被侵蝕得什麼也不剩下,但是,血水在侵蝕他身體的同時,也在緩緩修補他的身體,讓羅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常人一分鍾都無法忍受的痛苦,羅梁卻要忍受三天。
第一天,羅梁還有力氣哀嚎,大喊冤枉。
第二天,他安靜了下來,神色迷茫。
第三天,羅梁哭了,他捶胸頓足的喊著,“都是我的錯,父親,母親,大哥,二姐,四弟,小妹,小蘭,劉管家,張侍衛,你們都是我害死的啊,都是我害死的啊!”
三天之後,受刑完畢的羅梁再次被拖回閻羅殿。
“羅梁,你可知罪?”閻羅王問道。
“羅梁罪無可恕。”羅梁跪在地上,披頭散發,俯首認罪。
“很好。”閻羅王滿意的點點頭,道:“念你一生行善,本君恩準你來世繼續投胎為人,去當個木訥的鄉間老農,安分守己的過完一輩子吧。”
說著,閻羅王就要拿起生死簿,寫上羅梁的來生。
“且慢。”羅梁突然開口道。
“嗯?”閻羅王眉毛一挑,不悅道:“羅梁,沒有讓你投胎為畜生已經是本君寬宏大量了,你不要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