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狹窄的辦公室裏,一排排的電腦並排擺放著,電風扇在頭頂嗡嗡的響著,不時還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一個破舊的電腦桌前,一個身形清瘦的青年男子正彎著腰,聚精會神的看著眼前的電腦屏幕,雙眼一眨不眨,正處理著這些麻煩的數據。

“啪!”

一大疊文件夾被粗暴的堆放在青年的桌子上,放文件夾的女人塗著鮮紅的指甲油,居高臨下的看著青年,傲慢道:“曲觴,今天加個班,把這些文件處理一下,明天開會要用!”

名為曲觴的青年從屏幕上收回目光,看著女人,許是那雙漂亮的眼睛並沒有什麼威懾力,女人看了他一眼,扭頭就準備走。

曲觴揉了揉太陽穴,開口詢問道:“麗麗姐,可是這些工作不是我這個職位該做的呀,我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了,而且,馬上就要下班了。”

麗麗姐轉頭看著曲觴,一雙手撐在曲觴的辦公桌上,麵目有些不快道:“叫你做就做,哪有什麼你的我的,這是公司的事,公司的事就是你的事,你要是不想做,有的是人去做,不想幹了就給我早點滾蛋!”

說完這一句,女人這次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曲觴看了看堆積的文件夾,又看了看周圍如同蝦米一樣,彎著腰,低著頭,劈啪敲打著鍵盤的同事。

大家誰也沒有關照他,如同死水的臉上一片寂然。

牆上的鍾表已經到達了六點半,可是沒有一個人敢走,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默默壓榨著自己的心血。

曲觴無奈歎口氣,隻能繼續回到自己的電腦屏幕上,按下最後一個鍵。

他今日的工作完成了,剩下的工作就是完成這堆所謂的公司的事兒了。

小破公司,拿著三千不到的工資,幹著三萬的工作。

早晚得猝死在工位上。

曲觴甚至有些苦中作樂的想起這些曾在網絡上看過的話。

即便是這樣,也沒人敢輕易辭職。

這年頭工作不好找,這種相對來說比較輕鬆,不用付出體力勞動的活計,似乎是很多人趨之若鶩的。

哪怕加班,哪怕工資低到隻夠在這個四五線小城市維持簡單的生活。

曲觴也不敢輕易的辭職,他沒有存款,如果辭職,那麼他連下半年的房租都交不起了。

身上存款不超過一萬,所以即便是這樣,曲觴也不敢撂挑子不幹這份工作了,他需要錢。

認命的開始加班,開始整理這些駁雜的工作,等到曲觴忙完這些工作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抬頭看看周圍還在不眠不休加班的同事們,曲觴站起身,活動一下酸澀疼痛的身體,然後把電腦關機,在眾人豔羨的眼神中打卡下班了。

剛剛走出公司的那扇鐵皮大門,夜晚的空氣就送來了一絲絲涼爽的晚風。涼風掀起曲觴額前的碎發,這一瞬間,曲觴想起了小時候學過的一篇課文。

《包身工》裏說過的一句話:涼爽而帶有一點濕氣的晨風,大約就是這些生活在死水一般的空氣裏麵的人們僅有的天惠。

曲觴苦笑了一下,他現在也差不多是這樣了。

是新時代的包身工,是這樣一個毫無尊嚴的社畜,別人想讓他加班就加班,自己根本沒得選。

生活從來都由不得人快活。

坐久了的身體僵硬得有些發麻。

曲觴慢慢走了兩步,終於鬆快一些了,才慢慢的走回家去。

這裏離他住的地方不遠,步行半個小時就到了,如果掃一個共享單車過去的話隻要五分鍾。

隻是,這個地方吝嗇的連共享單車都不曾設置一個。

曲觴慢慢走著,沒有低頭玩手機,而是抬眼看著不遠處的高樓,那裏燈火輝煌。

那是誰的天堂?又是誰的地獄?

不知道。

隻有今晚那格外溫柔的涼風,輕輕的吹拂著曲觴的身心,好像整個人都走進了這樣一個溫和的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