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概念的作文大賽
一轉眼,新概念作文大賽到了第十屆,想想有點不可思議,竟然搞出這麼大動靜,說是驚天地泣鬼神也沒什麼大錯。後生可畏,當初乳臭未幹的毛孩子,現如今一個個都成了人物。常常聽人說,是新概念作文大賽培養了他們,給了年輕人一個發展機會,而《萌芽》雜誌也因此成為新進作家的搖籃,或者說是文學青少年的黃埔軍校。這些讚美都不算太離譜,不過在內心深處,我覺得更應該感謝參賽的那些中學生,是他們把事給鬧大的,是他們在後來做出了可喜的文學實績,結果就是《萌芽》坐收漁利,貨真價實地跟著沾光。
能夠連續充當十年評委的作家,據說我是唯一的一名,因為這個,屢屢受到表揚。記憶中,自然是第一屆當評委的印象最深刻,當時跟著方方和鐵凝兩位女士,在認真評審的過程中,一次次開小差往宜家奔,鄉下人一樣大開眼界。上海人肯定在背後笑話,誰讓我們是外地人呢,又趕巧都是剛裝修過房子。第一屆評委中外地作家就三個人,大學的教授們不屑與寫小說的廝混。那時候,小資情調的宜家剛開張,人氣火爆琳琅滿目,鐵凝一個勁勸我以後應該經常光顧,而且最好能從單位弄輛汽車過來,這建議完全是天方夜譚,顯然高估了我的能耐。
說出來有些難為情,第一次當評委印象深刻就兩件事,一是去宜家,一是看稿子。看稿要好幾天,一遍遍地看,有時還要討論,得理不饒人地爭上幾句,像撈魚一樣地把已刷掉的選手再撿回來。我們三個人觀點差不多,喜惡近似,私下偷偷商議,天知道這大賽還能辦多久,既然已到上海來了,大家相約共同進退。
很快證明鐵凝這人根本靠不住,她太忙了,說不來就不來。接下來幾屆,我和方方成了稀有品種,不說煢煢孑立,形影相吊,反正也是有點信心不足。作家變得兵強馬壯是後來的事,說老實話,當時根本沒想到會有那麼好的前景。有段日子,我們總是擔心大賽會難以為繼,會虎頭蛇尾,我和方方心虛地再次結盟,說好以後要來一起來,要退一起退,免得留下一個人像傻瓜。
如今說起這些,仿佛老紅軍回憶爬雪山過草地,大賽的成功遠遠超過所有人想象。為什麼會這樣,作為一個老評委,我也想不太明白。也許,因為不知不覺中,有意無意地,作文大賽悄悄完成了過渡,完成了一個革命性飛躍。在一開始,大賽的亮點隻是得獎者免試直升大學,直接進入北大清華複旦,可是經過十年努力,進不進大學已不再是最重要。化腐朽為神奇,大賽成為一塊金字招牌,成為展示自己的平台,文學少年開始對它真正地認同,他們喜歡上了它,樂意在這登台亮相。
必也正名乎
安裝紗門紗窗防盜網,得先繳部分預付款,小老板開了一張收據,赫然寫著收到“葉總”人民幣若幹。看了不禁失笑,自從記事,被人喊這叫那,唯有“葉總”如雷貫耳。印象中,“總”這個字非同小可,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
當然這是童年記憶,人往往記好不記壞,其實小時候看電影,常常聽到老百姓喊“老總”,當然那是匪兵。十多年前去深圳,拜見一位在那艱苦創業的朋友,手下七八個人,個個都是經理,都是老板。他是領導,姓龐,自然就是龐總。一聽龐總我便肅然起敬,朋友說,生意場上的稱呼,誰當真就是腦子進水,而且牛的人早改叫董事長。
龐總後來錦衣還鄉,回南京當了寓公,雖然賦閑,頭銜依舊。他有個不肯用功讀書的侄兒,大學考不上,整天鬧著要開店當老板,結果做什麼生意都賠,天生一個敗家子。這孩子有點缺心眼,人生理想就是當老板,隻要有人喊老板就高興,一高興就腦袋發燙忘乎所以,虧多少錢都能坦然處之。龐總厭倦了商場搏殺,經常拿點讚助出來讓侄兒玩,賠不賠錢也就聽天由命。
我是個苦孩子出身,不至於被人叫了一聲“總”,就立刻忘乎所以。到最後結賬,小老板又一口一個葉總,我說能否不要再這麼叫喚,難道看不出來我不像嗎。說完了便後悔,我知道小老板也沒覺得我像,人家也就是隨口這麼一喊,哄你一個高興,真把它當回事,那是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匆匆付錢,留了個心眼,說別多算,別把人當冤大頭,我的銀子都是一個個字苦出來。小老板一臉誠意,信誓旦旦去了,我想想不對,似乎有點貓膩,找出計算器核對,多收一千多塊錢。連忙打電話追討,好在小老板還厚道,還肯認賬,連聲說算錯了。
我因此感到得意,對老婆說自己幸好不是葉總,真要是,做人難免擺譜高調,放不下這架子,也不好意思追討查賬,當老總得有點派頭不是。前些天,有機會與龐總一起喝茶,感覺良好地把故事說給他聽。他冷笑說這有啥可得意,這年頭,騙人和被人騙很正常。你們不過是半斤和八兩,都傻,多要你的錢,那是你傻,把錢退給你,那是他傻。
龐總告訴我,貨真價實的老總,拍馬屁者有一大堆,上廁所都恨不得有人跟著,才不會像你這樣低三下四,親自去和一個街頭的小老板打交道。
二十四年前那場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