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塚走回自己的車裏,發動車子朝醫院駛去,必須集中精神去對付馬上來的手術,原定周二的手術,如果沒有突發狀況的話預計手術時間是7個小時,這是一場不容一點疏忽分心的戰鬥。
看著手塚的車子消失在視野,不二將箱子留在了門廳處,走到沙發處躺了下來。三個月的時間如夢似幻,三個月前和現在自己的世界已經換了一片天地,手塚沒有食言,近一個月沒有疼過了,算是————治好了吧。
但是為什麼現在仍然有難受的感覺,自己的病叫什麼來著?記得手塚說叫“痛覺殘留”,是因為身體對於疼痛持有記憶的一種複現,手塚曾經在自己有一次詢問的時候解釋過。
那時候想,原來————痛覺是可以殘留的,可是現在,離開了那個房子才知道,好像有別的什麼東西也留了下來,也可以複現,留下的那麼的有跡可循,那麼的不容忽視。離開了就再也沒有爺爺的訓話,離開了就再也沒有被監督的洗碗時間,離開了就再也沒有了被擁抱的機會,盡管自己後來努力的克製再沒有去自私的要求過那樣的擁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比小虎離開自己的時候還要難過,難過的快要喘不過氣來,整個人覺得好輕,好空,找尋不到天,感受不到地。隻是三個月而已,隻是一個醫生而已。
不二將手抬了起來,擋住了照在臉上的晨光。
七個小時的手術順利的結束了,四個科室的四名醫師全程下來,加上幾名助手和護士,所有的人都很累。走出手術室的手塚看到主治醫師的助手被家屬圍在中間,還在耐心的解釋著病人的情況。
吃過簡便的快餐之後走進休息室,手塚坐在沙發上,稍微放鬆了一下,一個小時之後還有手術後的總結會診,還不能就此休息。會議開了三個小時,四個科室的醫師都就自己負責的部分進行了分析總結,並且製定了下一步的治療方案,手塚簡潔的提出自己對於患者的診斷結果和意見,其他科室的醫生是第一次和手塚合作,對這個不苟言笑的年輕人無論是手術過程中表現出的高超技藝冷靜沉著還是在會議上簡明扼要的觀點都非常的讚歎。
結束了會議之後的手塚終於可以真正放鬆下來,可是卻沒有辦法放鬆。從早上到現在十幾個小時,心裏腦子裏都被不同的人和事充斥著,不二之後是手術,手術之後是會議,會議之後還是不二!臨時來加班的醫生護士都已經陸陸續續的回家,手塚卻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原來那個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就想回去的家,現在卻缺乏了一種歸屬的吸引力。並不想回去,回去有什麼呢,空蕩蕩的屋子。
曾經有一個優雅的,文靜的,美麗的,堅強的,倔強的,極少時候會鬥嘴的小仙人掌呆在那裏。他支起刺兒,自己也小心的躲,可是刺並沒有被躲過,沒有紮到他的手,卻紮到了他的心裏。不知道不二一個人在家裏好不好,有沒有吃飯,他的家很大,他收拾不過來。不知道他會不會越來越好,越來越少越輕的發作。不知道他再給自己注射鎮痛劑的時候會不會想起曾經的醫生。不知道他晚上睡覺的時候是否還期待————家人和我的擁抱。不知道————
手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決定不可以再這樣想下去,不要再想下去!手表上的時間已經指到了十點半,夜已經很黑很黑,窗外淅淅瀝瀝的好像下起了雨。
不二已經睡了吧,手塚想。還是回家吧。
走出醫院大樓的瞬間,雨水擊打在大衣的布料上,聲音沉悶得令人焦躁。空氣濕冷。
開著車穿過鬧市的燈火,穿過人群的形色匆忙,朝著家駛去,世界的色彩被雨水打的模糊,夜風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