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落座時，謝歲辰被程逸灝拉走了。
柏以凡又在外麵跑了一圈，回來找不見謝歲辰不開心，主桌又都是長輩。柏以凡隨便找個空座位坐下。
柏以凡坐下一轉身，卻見路語茗正對著他微笑。
跌死之後，路語茗是柏以凡知道的人中人生走向和從前最不一樣的。柏以凡對他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奈何每次見麵不是柏可非就是楚修寧擋著，柏以凡少有和路語茗能獨處聊天的時候。
今天柏可非自然不會拉著路語茗聊天，但楚修寧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柏以凡笑道：“小路哥好，怎麼不見修寧哥？”
路語茗：“他身負重任去找你了。”
柏以凡吃驚：“找我做什麼？”
“可非說你想看劇本，修寧把劇本帶來了。他還給你挑了幾個角色，問你想體驗哪個。”
柏以凡這才想起來，給柏可非做伴郎還有劇本和醬油角色的酬勞。但他卻忘了問電影的題材和名字。實在失策。
柏以凡：“原來柏可非新跟的劇組，修寧哥是編劇。”
“不隻是。修寧還做了監製。”楚修寧不在，路語茗代勞介紹，“是部科幻片。”
柏以凡迅速把跌死前叫座的國產科幻片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楚修寧的確投拍過一部。那片當時挺轟動，口碑票房雙豐收。柏以凡記憶猶新，因為他貢獻了三張電影票。
路語茗果然說了當年那部片的名字。
柏以凡激動不已，然而轉念卻擔憂。這片上一次的主演現在對拍戲一點興趣都沒有，目前正給柏媽做淘寶客服。
柏以凡問：“主演呢？有目標了嗎？”
路語茗說出一個字：“我。”
柏以凡：……
又一次，跌死前蕭路演的角色，被現在的路語茗領走了。
柏以凡低頭掰手指。路語茗到現在已經拍了三部片，角色全是上輩子蕭路的。而且路語茗的演技一點都不遜色。
到底怎麼回事！
柏以凡滿腦袋都是古怪猜想，頭都要裂了。
四周人來人往，並不是提問的好場合，但日後未必再有今天的勇氣。
柏以凡嘴巴先於理智行動：“小路哥，我覺得潘導做執行導演很不錯。柯顏寫電影配樂一定很厲害。還有一副銀鎧甲，那鎧甲真是帥到爆！宣傳肯定非同凡響，平地驚雷起什麼的。可惜沒點映，我不能寫影評給劇透了。不過沒關係，能那麼獎呢，外國電影節什麼的都不放過。”
柏以凡把這部片跌死前的走向全說光，仿佛是建議，實則未卜先知對暗號。
路語茗看著柏以凡，愣了。
半晌，路語茗笑起來：“我以為我是一個人回來的。”
柏以凡一口氣全卸下，嘴唇都哆嗦：“我以為喝孟婆湯的人太多，得排隊所以先在這兒待著。”
路語茗：……
一時間，柏以凡有太多想問也想說，又不知從何開始，之憋出一句：“所以我現在是個大活人，對吧？”
路語茗反問：“他們沒跟你說嗎？”
柏以凡錯愕：“誰？我一腳踩空回來的。連個通知都沒有，連個說明書都沒給！”
路語茗和柏以凡回來的程序不一樣，但要說個清楚明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加之四周全是人，路語茗挑了些情況隱晦說了說。
重點一：“上一次演電影的人也是我。”
重點二：“現在是時間重置了。”
“時間重置？那其他人都一鍵還原格式化，我為什麼記得上次的事？”柏以凡小聲問，“還是說其實我是個軟件被剪切到別的電腦上，隻不過現在這個電腦裏的程序和上一個一樣？呃，就是現在的地方，和上一個不是同一個空間……”
柏以凡猛然想到這個可能，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冒出冷汗來。如果真是這樣，那爸媽柏可非和那隻笨蛋熟螃蟹還是都不在了。多難過！
路語茗卻肯定地說：“人還是從前的人，隻是我們重新來過。可能我們倆是個U盤，電腦還是那個電腦，係統還原之後，U盤再被插上去而已。”
柏以凡卻還有點不相信。
路語茗看著柏以凡：“你的顧慮我也知道。我和別人討論過，其實可以換個坐標看。”
路語茗解釋。
換個坐標。從上輩子看這輩子是重生，而從現在看跌死之前的事情——
“我們隻是用目前未知的認知方式，預見了一種可能的未來。”福至心靈，柏以凡脫口而出，說完後自己卻瞪大眼睛，覺得不可思議。
路語茗點頭認同：“還有，他們是不是從前的那些人，你心裏怎麼會認不出？”
柏以凡笑了。
都是至親至愛，即使眼睛分辨不出，心裏也會有計較。柏以凡回來之後，從來都沒覺得他們不是之前的人。
最後路語茗給柏以凡喂定心丸：“這裏是實實在在的世界，不是排隊喝湯的幻覺。”
柏以凡大笑。
兩人說好，之後再約時間出來單獨聊。柏以凡興高采烈去找謝歲辰，轉了一圈才找到，立刻撲過去。
謝歲辰正和程逸灝並肩站在台下。兩人邊看婚禮，邊討論婚禮準備事項一二三四五。
柏以凡現在情緒激蕩，眼裏心裏都是自家螃蟹英俊又美好。柏以凡跑過去一爪子拍走障礙物。
程逸灝差點撲地，內心也是惆悵的，嘟囔一句：“凡凡你重色輕友。”
柏以凡這才發現有顆橙子在邊上委屈兮兮的。
柏以凡腳底打轉，拐了個彎，提起這顆橙子，咧嘴笑：“大程你真是太可愛了！一定能娶到女俠的！”
程逸灝的個頭多年沒進展，此刻雙腳離地嗷嗷叫：“老大救我！凡凡我是女俠的！你不要輕薄我！”
柏以凡立刻放手，嫌棄：“送我我也不要！”
程逸灝不服：“那你放著老大在一邊，抱我抱那麼緊做什麼！”
“激動，怕掌握不好力度。你捏壞了無所謂，把我家螃蟹捏壞了我舍不得。”柏以凡說著去抱謝歲辰，眯起眼下巴磕在人家肩上，溫柔得冒泡。
程逸灝被閃瞎，隻恨邢美嘉沒能和他一起來。
然而眾目睽睽之下，柏以凡如此直白表現情緒，不是尋常做派。
三人一桌坐下後，謝歲辰湊過去咬耳朵，問柏以凡：“發生什麼事，這麼高興。”
柏以凡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哪怕沒有今天和路語茗的交談，他也是堅定要守在這裏的。
柏以凡：“看到你就高興，心花怒放！”
謝歲辰的臉紅了。
一邊的程逸灝淚流滿麵給邢美嘉現場直播：老大又被凡凡煮熟了。
這時台上進行到敬茶，詹玥改口叫爸媽，柏媽拿出一個大紅包。
柏以凡四處張望：“苗苗呢？”
謝歲辰：“她在主桌坐著，找她做什麼？”
柏以凡不滿地說：“我早就跟著你一起叫她了，不對，叫的比你還親熱。她也該給我個大紅包的吧！”
然而沒等元苗苗給柏以凡發改口費，酒席結束了。
柏可非把要鬧洞房的全攆走，自己帶著媳婦兒回新家。柏以凡和謝歲辰送柏爸柏媽去元苗苗住處。
謝歲辰開車，柏以凡在副駕駛座上坐著。柏媽和元苗苗在後座嘀嘀咕咕，柏爸偶爾咳一聲。
柏以凡：……弄啥呢？
到了元苗苗別墅，柏爸柏媽下車不給柏以凡走。元苗苗拉著謝歲辰進了別墅，然後找出一套茶具來。
元苗苗做飯不成，卻學過茶藝。點香滌器，燙杯投茶，一泡，斟上兩杯。
上好的碧螺春，湯色碧綠，芬香濃鬱。
元苗苗捧一盞給柏以凡。柏以凡摸不著頭腦，自己一口幹。
元苗苗直跳腳：“凡凡，這不是給你喝的！”
柏以凡咳了咳：“晚上菜有點鹹……”
柏以凡說完心虛跑到元苗苗那裏去，要端茶給爹媽。元苗苗卻快一步，塞了兩杯茶給謝歲辰，又拚命使眼色。
謝歲辰不知元苗苗用意，但還是端了一杯給柏爸，另一杯給柏媽。
柏以凡：等等，這場景略眼熟！
柏爸柏媽喝了茶，柏媽拿出一個大紅包，給謝歲辰。
柏爸旁白：“改口費。”
謝歲辰：……
謝歲辰瞬間恍惚，下意識去看柏以凡。柏以凡卻也在呆滯中。
柏爸隻好說：“以後都是一家了。歲辰多包容凡凡，凡凡也要對歲辰好。可非能辦酒，你倆這情況有點特殊。但一家人稱呼還是要統一的。”
柏以凡這會兒終於回神了：“爸你怎麼突然想通了？”
要不是覺得他倆能過一輩子，柏爸柏媽絕對不會這麼幹。
柏以凡拆台拆到姥姥家，柏爸沒好氣：“想通什麼？我這麼幹你還不樂意了！”
“樂意樂意太樂意了！”柏以凡一疊聲，恨不能憑空有個按鈕讓他狂點讚。
柏以凡胳膊搗了搗謝歲辰，拉了他的手。柏以凡衝柏爸柏媽大聲叫：“爸！媽！”
柏以凡示範完，謝歲辰輕聲跟上，叫了爸媽。
柏以凡眼睛亮晶晶，柏爸柏媽都高興。
元苗苗在一邊覺得自己真是個好助攻，興高采烈地跑過來要邀功。
謝歲辰卻走到一邊拿了茶杯又倒了一杯茶，把茶杯遞給柏以凡。
這倆行動言語都有默契，柏以凡了然笑起來把茶遞給元苗苗。
元苗苗一時發蒙，捧著茶杯：“啊？”
謝歲辰：“喝一口。”
元苗苗舔了一口放下茶杯，還點評：“怪苦的。”
柏以凡卻隻是看著元苗苗笑，看得元苗苗毛都要豎起來。電光火石間，她突然瞪眼，不敢相信似的去看謝歲辰——
謝歲辰：“媽媽。”
柏以凡：“媽媽！”
元苗苗咬住自己拳頭，眼淚啪嘰啪嘰掉，又眨眼衝到謝歲辰麵前停下不說話。
謝歲辰上前一步，似乎要去抱抱她。元苗苗卻秒速退後噌噌噌，轉頭狂奔跑上樓。
眾人：……
柏媽猶豫：“我去看看？”
話音沒落，元苗苗在樓上嚎叫：“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又是一陣“噔噔噔”，元苗苗飛奔下樓來，扛著一個大背包，衝到柏以凡麵前來。
元苗苗結結巴巴，說話都不利索了：“凡凡凡凡凡凡，我沒準備大紅包。我我我……這個包裏都是我想給你和辰辰的，可我怕他說我亂花錢呢……就，那什麼當紅包好不好。”
柏以凡接過包，抱在懷裏：“好啊。”
“凡凡寶貝！”元苗苗抱住柏以凡好一通蹭，又去撲謝歲辰，帶著哭腔，“辰辰不怪我了。洛正也不會怪我了。”
謝歲辰把元苗苗摟住懷裏：“我不怪你了，他肯定從來沒有怪過你的。”
元苗苗哭得更大聲了。
就這麼哭哭笑笑到半夜，元苗苗被柏以凡哄得開心了，坐在柏媽身邊嘮叨：“過年我要走親戚，虞姐我去拜年好不好？”
柏媽笑說：“好啊，今年一起吃年夜飯？”
元苗苗一口應下，又對謝歲辰說：“辰辰，我們年三十中午去姥姥家吃飯，晚上去和凡凡守歲！”
“好。”謝歲辰點頭應下。
元苗苗歡天喜地又跑去和柏爸柏媽商量年夜飯的菜單。
柏以凡離柏爸柏媽有些遠，元苗苗的話漸漸有些聽不清了。他卻還是翹著嘴角眯眼笑。
謝歲辰在柏以凡身邊：“這次不要下雪也能和你一起過年了。”
那年大雪封路，柏以凡坐在謝歲辰的出租屋門前等了一下午。又冷又餓，不敢走遠，賣冰糖葫蘆的路過，才買了根啃。其實他一點都不喜歡吃那個。
那時候隻想等到謝歲辰，拐回家一起過次年，一次也就知足再沒遺憾了。
柏以凡坐在沙發上，盤腿捧著臉。想了許久，柏以凡轉頭看著謝歲辰，隻說：“真好。”
柏以凡分明沒說更多，謝歲辰卻似乎都聽到了。
過了好一會兒，謝歲辰輕聲說：“以凡，我以後能不出差就盡量不出差了。”
柏以凡挑眉：“真的？”
“一輩子太短，我們要盡可能多在一起。”
“別怕，不是說緣定三生。上輩子咱們就在一起的，這輩子也在一起了。下輩子……”柏以凡笑起來。
“謝歲辰，我還是你的，你也是我的，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