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進在河邊走著。大家七手八腳擺弄那個受傷的譚五時，長進偷偷來到河堤上。河裏的水混混沌沌，長進想，這個季節河水應該清澈見底，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其實河水並不渾，是長進自己頭昏了，所以他看什麼都渾渾的。
長進空前沮喪。
他想：撞鬼了，一杆槍才到手，沒打著敵人卻把自己的人給打了。
他想：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一杆槍，就要被收了去……長進後來坐在石頭上，一遍遍看自己手裏的槍。後來，他不看了，他往河裏扔石頭，扔了一大堆。
他說：“長進你多丟人，要多丟人有多丟人，天天盼著有一杆槍，現在有了，卻把自己的人給打了。”
他說：“我沒臉麵，不如死了去……”
就那樣，長進心裏跳出個“死”字來，他沒覺得那念頭怎樣，他覺得那樣很好。
一了百了。他想。
他想大哭一場，但想到“死”就沒了哭的念頭。
他凝神看那河水，河水在不遠處打個漩轉了個大彎彎，在那地方漩出個深潭來，經常有尋短見的人在那裏跳潭。
這事不難，他想，橫下一條心往下跳。現在很安靜，一潭水在湧動，你往水裏一跳就了事啦。
長進沒來得及往水裏跳，他被人喊住了。
任光顛顛地從那邊跑過來。
“我到處找你。”任光說。
“找我？！”
“師長要見你。”
長進歎了一口氣。他想：想死也不成。
他想：算了算了，師長要見我，我就去一趟，去一趟也好，師長待我像親人，我不能就這麼走了，不仁不義，不明不白。
他想：死的事遲一點就遲一點，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