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想讓你孤單(1 / 2)

在墨西哥的這半年裏,我操著一口爛西班牙語,混進豪門,混進舞蹈學院,混進山裏變成了知名設計師的關門弟子,除此之外,我還混進了孤兒院當義工。

這裏的孩子們隻講西班牙語,這無疑增加了我的工作難度,雖然我很想給他們講中國小朋友的故事,但有時候隻能用手和身體來比劃。孩子們幹脆搬來地球儀,要我指出我家鄉的位置。我在地球儀的這一邊找到了“上海”,在另一邊找到了“哈卡”。

我第一次去孤兒院,孩子們就抱著我不肯放,雖然我隻是學校的新人。

小女孩緊貼在我懷裏,叫我“媽咪”,還把小手掛在我的脖子上,親吻我的臉頰。我第一次被這樣稱呼,感覺有點兒唐突,有點兒甜蜜,有點兒揪心,我除了抱著哄他們睡覺,不知該如何是好。一個四歲小男孩,跳到我的另一條腿上,他手裏抱著地球儀,親密地用西班牙語也叫我“媽媽”。

“Do you want mama?”(“你想要媽媽嗎?”)我知道他一定聽不懂英文。

“Si.”(“是”)。他竟然點頭回答。我心疼地撫摸他幹枯的小黃發。

這個孤兒院其實隻是幾個好心人湊錢蓋的大場棚,五十三個不同年齡的孩子擠在兩座平房裏,就算是上下鋪,都已快塞不下了。這裏不是政府機構,無任何補助和津貼,幾乎沒有義工,因為所有住宿、夥食費用都需自理。我在這裏的工作任務很繁雜,打掃房間、廁所、換尿布、切菜、陪孩子們玩、哄他們睡、教畫畫。每天,我從孤兒院回來都像一把散了架的骨頭,躺在床上,不能動彈,連刷牙的氣力都要硬撐起來,這幾天我再一次體會到上班人的苦衷。

記得上班的時候,公司每年都會組織員工做義工活動,而我三次都被分配到“特殊學校”。工作內容挺簡單,陪孩子們畫畫和參與學校舉辦的集體活動,因為每次都隻有一天時間,所以對孩子們沒有過多的了解和接觸。

我看到過一個男孩由母親陪同來上課,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聽他母親說,等了十多年才第一次聽見他叫出“媽媽”兩個字。還有些孩子有憂鬱症,唐氏綜合征等各種病因。當時覺得學校老師真偉大,他們要花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教育這些孩子,我甚至想過改行當老師,也曾向公司申請利用自己所有年假去中國西北的東鄉縣當義工,但由於當時手頭有任務,也就不了了之了,這次反倒圓了我做義工的願望。

安娜薩麗達才一歲多的時候,她的父母發現她隻可以聽,不會講話,就把她狠心拋在路邊。她在孤兒院生活了十四個年頭。 安娜薩麗達平時最愛拍照,每天拉著我拍個不停,擺出各種成熟的、幼稚的造型。瑪麗索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們天天黏在一起,我看不懂手語,她就來做翻譯。她們同年出生,相對其他孩子來說,也更懂事穩重,她們經常幫忙帶年紀小的孩子,做一些家務。瑪麗索最大的願望是有一張私人照片,要求我在臨走前留下一張她的個人照片,並向她保證不會告訴其他人。瑪麗索給安娜薩麗達打手語的時候,說到我時總把兩條眼睛一拉,細細長長的花木蘭眼睛——這就是亞洲人給她們的印象,我是她們見到過的第一個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