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有一天牛強火急火燎地從村子裏跑來傳遞的消息:嶽泉的大哥在縣城讓人給打了,進了醫館付不起醫藥費用,現在還被扣著,醫館讓家裏人拿錢來贖人。
這當然是件大事,嶽泉向師傅說明情況後,就跟著牛強回了家。而此時,家中正一片愁雲慘淡,父母二姊圍坐桌旁,卻也隻是大眼瞪小眼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牛強連嶽泉家家門都沒進就趕忙走了,可能是家裏沉悶的氣氛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吧。
村人鄰居都已經來過了,但都隻是安慰幾句,真要他們幫忙他們也是無能為力的。其實這件事也簡單,就一個字:錢!但是對方要的錢太多了,一百兩!這已經是嶽泉一家數年的積蓄了,本來這些錢也是嶽父嶽母留著準備給嶽衝在縣城置辦一份地產存著的。
當嶽泉回來時,看到的正是父母三人愁眉不展的臉。
“爹,娘,眼下要緊的是趕緊將大哥贖回來啊,你們存錢本就是給大哥準備的,雖然事出意外,但現在也是正好。”
“唉,造孽啊,老大好端端地怎麼就得罪人了呢?不是讓他平日在縣城裏謹慎小心,千萬別招惹別人的麼,哎······”一旁,嶽母長籲短歎起來。
“行了行了,三兒說得對,本來還想著為老大在城裏落個戶,現在這些錢一樣用到他身上,以後房產就靠他自己了。而且他這回惹出這麼**煩,在縣城裏怕也是呆不下去了,錢留著也沒什麼意思了。還是早點托人把錢帶去先把人贖回來再說吧,隻希望別被整出什麼毛病才好,不然,唉~”至此,嶽父也是做了決定。贖人要緊,他又何嚐不知道呢,隻是,唉······
嶽泉二姊嶽靈珊自始至終很少開口,雖然家裏氛圍很好,待她也和兩個男丁一樣,但畢竟重男輕女乃社會之常,縱使家人沒這個意思,她自己也是潛移默化便根植了此念頭。因此,但凡家裏的大事,她多隻聽不說,做一個合格的服從者。
接下來的事情也簡單,嶽泉家裏人準備好贖金央村裏頗有辦法的胡三省出麵交接。而所謂的頗有辦法,就是說他也是十裏八鄉頗有名頭的刺頭,平日裏也是遊手好閑,無所事事。雖不至於欺男霸女,也說得上是人見人厭,但誰家沒個突發情況需要這號人搭把手,所以大家對他也多有忍讓,彼此相處也相對和平。
胡三省很爽快地答應了,他跟嶽衝的關係也是挺好的,小時候嶽衝就經常跟在他屁股後頭混。而隨著他們都長大了,嶽衝也越表現出了主見,雖是農人,卻有平常莊稼人沒有的氣度,連胡三省自己都鎮不住他。但兩人卻未因此交惡,一來是嶽衝早早去了縣城謀生,而來胡三省憑著他的看人之術,相信將來嶽衝一定能有番作為。
有些人眼中了不得的事情在另些人眼裏可能隻是雞毛蒜皮。嶽泉一家因為嶽衝的事情還一陣擔驚受怕,生恐這裏有添些甚麼波折。然而事情進展得出乎意料地順利,胡三省進縣城交涉的當天就把人給帶回來了。銀子當然是沒了,但也沒有想象中的刁難。
把人送回了家,胡三省對著臉上青腫未消的嶽衝道:“衝子,聽大哥一句勸,你跟那田小姐還是不要再往來了,沒結果的。而且大哥老早就相信你是個能成大事的人,何苦折在一個婆娘身上呢?早些養好傷,幹該幹的事,你也不小了,總得先幹出些東西來才好娶婆娘,不然誰跟你啊。若你真出人頭地,恐怕那田家還巴不得就得倒貼過來,但現在,還是踏實點吧。”
胡三省能混混出個名堂來還是很聰明的,一番話下來表麵是勸慰嶽衝,實則已將事情暗示給了嶽家,到時候自有嶽父嶽母來做嶽衝的工作。這麼做也算得上是一份好意了。
嶽父雖然有農民固有的沉默樸實,但本質也是很精明的,不然也不會有膝下個個聰慧的兒女了,自是聽懂了胡三省的弦外之音。再一次謝過又邀請他近來做客,雙方一番辭讓,目送著胡三省走後才帶著一家人回到屋裏。
嶽靈珊偷偷看了眼嶽衝受傷的臉,不敢吱聲;嶽泉悄悄地拉了拉大哥的袖子,表示擔心;嶽母看著大兒子淒慘的模樣一陣心疼,直欲上前察看,但見臉色的陰沉的嶽父還是沒能挪腿,默默地跟隨著一家之主的腳步,隻是那關切的眼神讓嶽衝心中一陣愧疚。
一瘸一拐地跟著,嶽衝看到父親板著一張臉,也知道自己這回確實給家裏添了很大的麻煩,又想到餘杭縣城裏嬌俏的容顏,心中不由一痛,神思也跟著恍惚了起來。
屋裏氣氛十分沉悶,嶽衝坐在嶽父對麵,一場家庭會審就這樣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