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冬,東北二線城市林城市鐵路沿線的郊區房家村。從天而降的雪花洋洋灑灑,好像棉花糖一般覆蓋了整個村子。
一排排紅磚瓦片的鐵路家屬房,矗立在城鄉公路與鐵路中間的一處窪地上。
家屬房最中間的那間屋子裏,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婦人,身穿黑色大棉襖,坐在自家的炕沿上,手裏拿著一張用過的信紙。
信紙背麵用鋼筆整齊的寫著一行行娟秀的小字。
“‘沁園春:《林城》
林城寶地,
長白餘脈,
鬆江鎖鑰。
望青龍白虎,
朱雀玄武,
大江彎弓,
風水獨好。
石壁平湖,
三疊直上,
欲與天池試比高。
待冬日,
看霧凇銀裝,
夢幻窈窕。
……
江山如此多嬌,
曆史滄桑變幻王朝。
惜林城,
灰飛煙滅,
大明船廠,
殘碑存照。
兩代清帝,
康熙乾隆,
隻賦詩詞顯風騷。
俱往矣,
數發展進步,
還看今朝!’”
劉淑英看後激動的一拍大腿,眸中流露出無比驚喜的神色,“好哇!寫的好!文文這都是你寫的?”
“‘乘流直下蛟龍驚,連檣接艦屯林城。貔貅健甲皆銳精,旌旄映水翻朱纓。’”李文文嘴角上翹眼內含笑,半認真半頑皮的背誦著那首清朝時康熙留下的詩。
她一雙盈盈似翦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色鏡框的近視眼鏡。一張小巧的櫻桃小嘴,水嫩且又粉紅的唇。
額頭上整齊的空氣劉海兒,兩條及腰的麻花辮自然的搭在胸前的花布棉襖上。
劉淑英雖然認識字,但畢竟文化程度不高,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李文文嘴裏念叨的究竟是什麼,又或者是什麼意思。
隻不過像是一種遇見美好般的預感,瞬間湧入了她的腦海。
她動作柔緩的拉著李文文的手臂到身前,一臉寵溺的開口道,“我們文文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
李文文笑了笑,沒有抽回自己那雙略顯素白的手,隻是好似安慰的“嗯”了一聲。
這是她離開林城市的第二個年頭,離開那個二層紅磚土炕樓的鐵路家屬院,離開那個萬家燈火,以及路上行人車輛穿梭的人群。
她看似真誠的笑容裏,帶著一絲絲讓人不易察覺的酸澀與一絲苦楚。
曾經多少個夜晚,黑夜席卷著內心的悲傷。她真的很想衝出門去,拿出老姨夫藏在倉房酒壇裏的散白酒,來個“斜倚千壺掩寂寞”!
“嗚……嗚……嗚……嗚……”
房後蒸汽火車頭發出汽笛的聲音,連同列車與鐵軌接觸後發出的聲音,夾雜著北方的寒風呼嘯一同由遠及近的傳來,打斷了李文文所有的思緒。
小院門前刷著黑色油漆的木質大門,被人從外向裏推開。
紅磚房前的狗窩裏剛剛發出兩聲犬吠,一條全身黑色皮毛光滑的土狗便熱情似火的迎了上去。
兩隻沾滿雪的前爪,徑直朝著主人的身上撲去,好似一場熱烈的歡迎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