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陰月之陽
小時候,他曾聽那位被他定義為“滿腹黑水”的同修感歎:如果你我是為敵,好不好呢。這並不是個問句,單純的隻是感歎。因為不是問句,所以他無話可回。心裏卻問自己,如果他們倆是為敵,好不好呢?
這個問題——他心裏自主的將感歎轉換成了問題——在心頭盤旋了許久,直到那位爭大自稱師兄的同修踏出半鬥坪,仍是沒想明白。
談無欲安慰自己,既然不是問題,何必為難的去想答案。於是,當晚的餞行宴上——如果3個菜也能稱為宴——多了一樣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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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師父八趾麒麟在現代的意義上,應當被扣以“拐賣兒童”的罪名去蹲牢房。當然,其實他隻是拐;而且他拐的也隻有素還真一人。
無忌天子很樂意暢快的喚素還真和他為“師兄”。鑒於他晚入門多年,二人坦然的接受了師兄的地位。八趾麒麟順勢說:即為師兄,就得做好榜樣。接下來,便“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大話了一通,大意是:以後半鬥坪的家務就靠你們了。
談無欲略微側頭瞥到素還真的微笑,心裏就喚不妙。對於親近的人(雖然並無陌生人作為比較),素還真的笑容向來包涵的意義複雜。
可是,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起碼,在談無欲戒心放下前,沒什麼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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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趾麒麟是個公私分明、理論結合實際、嚴格要求弟子加懶惰的師父。他嚴格要求弟子,而不嚴格要求自己。可是,素還真和談無欲是全獎學生,沒有直理壯氣可對管吃管住管受氣的師父有所抱怨。無忌天子有師兄的照顧,並不能親切的感受到師父的惡劣。所以,不論如何,八趾麒麟是個大眾意義上的好師父。
某日輪到素還真值周買菜做飯,談無欲正探望小妹回來,經過下麵小鎮時,正見到微笑著在肉攤前侃價的素還真(他們三人雖食素,無忌正處長身體階段,要保持營養攝入平衡),腳邊放著個極大的包袱。談無欲雖聽不到素還真說的話,卻知那定是舌燦蓮花的說辭。畢竟,要以師父給的那丁點糊口錢買到營養美食,不是件容易的事。
遠遠見他微笑的接過荷葉包好的肉,想來是個好價錢——話說,他們什麼時候成了師父的省錢機器?談無欲下意識的不願同修知道他在袖手旁觀,斂過身子,抬腳欲走。卻發現素還真正背著一大包袱戰利品笑嗬嗬的向他走來。
一瞬間,有些慌,繼而是惱。因為素還真笑得太過明顯的不懷好意。
可以想見,回去的路上,有一半或更多的東西到了談無欲的背上,剛放上來時重得他差點要罵人。談無欲斜睨一眼素還真背上的包袱,尚未來得及想什麼,素還真笑道:“要麼我和你換?”談無欲倒是沒如往常般“哼”一聲,心中想的是:他力氣倒也不小。
素還真自然不該力氣小,許多許多年後甚至還有人戲稱他為“大力士”。他即便是外形稍顯陰柔,實力卻是強的無以倫比。號為“日才子”,那是當之無愧的。
“為何有這麼多東西?”光是談無欲肩上這一包就該足夠他們師徒四人吃上半個月的。
素還真一如既往的笑,不過這會兒帶了絲得意。“笑而不語”這詞,因為素還真的緣故,被談無欲定義為了“狡詐”和“鬼主意”的代名詞。
回到半鬥坪,當師父抹著鼻涕眼淚哀悼他手誤多給而被素還真一次過花個精光的半年的生活費時,談無欲忍不住低頭笑。
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以至於素還真下山的許久後,無忌說起此事,依然笑的打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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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無欲會做的菜不少,他愛做的菜不多。因為做事太過聽任自己的喜好,師父常常抱怨“無欲不孝”,緣故是他愛吃的那幾樣菜式,談無欲恰好做的很好而鮮少獻藝。素還真相反,隻要是師兄弟師父愛吃的,他都會盡量滿足。可是每樣菜都做的很好,以至於不能分辨,到底是他喜愛為他們做菜,或他是天生的大廚。
關於這一點,無忌是無所謂的。在他的心目中,世上沒有大師兄做不好的事情。當然,這並不是說二師兄就做不好,但談師兄太過……情緒化,而不能保證完美。無忌自覺分析的很正確,而當晚,值周的素師兄沒有做飯。
當師徒三人圍坐在飯桌前翹首盼望晚飯一又四分之三個時辰後,三人的臉色越來越黑,終於,無忌天子小聲說:今天大師兄是不是沒做飯?
話音未落,師父當先衝向廚房。接著聽到一聲慘烈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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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欲二人正要衝去廚房看熱鬧,隻見素還真溫柔的微笑的端著飯菜而來,兩人目瞪口呆驚恐萬分渾身僵硬的注視著他。“坐啊,站著如何吃飯?”
兩人全然失去知覺的坐下,談無欲幹咳一聲,正要說師父這回的叫聲很有“怕瓦羅地”的風格,素還真夾了一塊油嫩嫩的蛋黃釀豆腐送到他碗裏,笑得格外輕靈。談無欲背脊發涼,看著那盛夏日頭般鮮亮的蛋黃,想說“貌似這是你愛吃的”,在他“深情”的關懷注視下,發起了愣,忘了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