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六、在辛亥大潮中(2)(1 / 3)

魯迅想起來,在那雍容揖讓的人群中,就有範愛農。豈止他呢,還有後來在安徽戰死的陳伯平烈士,被害的馬宗漢烈士,也還有被囚在黑獄裏,到革命後才見天日,而身上永帶著匪刑的傷痕的一兩個人……想起這些,魯迅也覺得慚愧。

然而魯迅那時茫無所知,搖著頭把他們送往東京去了。徐錫麟雖然和他們同船來,卻不在這火車上,他和他的夫人在神戶上岸,就坐車走了陸路了。

魯迅想,他那時搖頭大約有兩回,他們看見的不知是哪一回。讓坐時喧鬧,檢查時幽靜,一定是在關稅上的那一回了。試問範愛農,果然是的。

“我真不懂你們帶這東西做什麼?是誰的?”

“還不是我們師母的!”

“到東京就要假裝大腳,又何必帶這東西呢?”

“誰知道呢?你問她去。”

1911年夏,魯迅辦理完了第二屆畢業生的畢業手續後,便辭去紹興府中學堂的職務。他原打算去上海書局任編譯員,由於無熟人薦舉被拒絕了,於是在家裏繼續做整理和輯錄古籍的工作。此時陳子英已離任,新到任的監督沈鏡蓉來校不久複又辭去。時值光複,學校沒有負責人。十幾個學生代表堅請陳子英、魯迅兩位先生回校主持。

10月10日,武昌新軍起義,辛亥革命爆發。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全國大部分省、區宣告獨立,推翻了清王朝的反動統治。

11月4日,浙江民軍起義。5日,杭州光複的消息傳到了紹興,越社當即發起召開在紹興城內迎接光複的大會。除越社社員外,還有紹興府中學堂及師範等一百多名師生參加。

大會公推魯迅為主席。魯迅在會上發表簡短的演講。他說:“革命就要起來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工作,就是出去演講,宣傳革命的道理,宣傳革命的正義性。……隻出去幾個人不行,恐怕要發生衝突,要組成隊伍,要有武裝人員保護……”魯迅的建議為大會所通過。

11月5日,紹興城內流傳著謠言,說在杭州戰敗的清兵,要渡錢塘江到紹興來。人心惶惶,店鋪關門。魯迅趕緊到學校召集了30多名學生,組成“武裝演說隊”。魯迅頭戴軍帽,手持紅纓長刀,英姿勃勃地走在隊伍前列,學生們扛起體操用的步槍緊隨著上街。一個學生問:“萬一有人來阻攔怎麼辦?”魯迅堅定地回答:“你手上的指揮刀是做什麼用的?”遊行隊伍沿街散發“溥儀逃,奕劻被捕”的傳單,宣傳革命,安定人心。

11月6日,紹興的舊官僚、紳士紛紛成立什麼“社會黨”、“自由黨”、“統一國民黨”,在立憲派首領、浙江都督湯壽潛支持下,匆忙組成以原紹興知府程讚清為首的“軍政分府”。

這一天,魯迅的老朋友範愛農從鄉下進城來看望魯迅,他戴著農民常用的氈帽,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笑容。

“老迅,我們今天不喝酒了。我要去看看光複的紹興。我們同去。”

他們在街上走了一趟,滿眼是白旗。但是,魯迅發現,這雖然貌似革命,“內骨子是依舊的”。站在軍政分府門口的“府長”,不就是原來紹興知府的程讚清嗎?還有那個秋瑾案的告密者章介眉也成了“治安科長”。魯迅非常憤慨。官僚、豪紳們已經紛紛鑽進革命營壘裏來了,他們搶先一步宣告“獨立”,掛白旗,竊取革命果實。昨日的舊衙門,搖身一變,便成了新政府。假洋鬼子進一趟城,花四塊大洋,就可以買來一枚自由黨的“銀桃子”掛在大襟上。

紹興和山陰、會稽兩縣的府、縣衙門裏當差的紛紛逃亡,紹興府中學堂的師生也走散了不少。宋崇厚找到魯迅,說:“豫才先生,我想請假……”魯迅嚴肅地問道:“你怕了嗎?”宋崇厚默不作聲。魯迅接著說:“你看,逃掉的是滿清官吏,我們為什麼要逃?勿要自慌自(即給自己製造緊張的意思)。”宋崇厚因此打消了回家的念頭。

這一天,城內圍繞著“光複易幟,實行共和”的問題,在商、學兩界展開了激烈的爭論。最後,有越社青年參加的新派取得了勝利,派出了錢達人等人前往杭州,要求取消偽“軍政分府”,速請王金發來紹興。魯迅支持了新派這一正確的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