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追尋世紀之夢——法蘭西的非洲戀歌(3)(1 / 3)

“這裏我幾乎不靠什麼在過日子。一個半法國血統的旅館老板給我準備一點食物。看見你們進門就跑掉的那個男孩早晚給我送來,換取我給的幾個蘇和幾下愛撫。這個孩子一見外人膽怯怕生,跟我像一條狗那麼溫和忠誠。他的姐姐是烏爾特那依爾山區人,她每年冬天上君士坦丁,向旅客出賣肉體。她非常美,頭幾個星期,我容許她有時在我身邊過夜。但是有一天早晨,她的弟弟小阿裏撞見我們睡在一起。他顯得非常不高興,五天不願意回來。可是他不是不知道他的姐姐是怎樣謀生的。他以前談到這件事,語調裏沒有半點為難……他嫉妒了嗎?不管怎樣,這個搗蛋鬼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因為一半是厭了,一半也是害怕失去阿裏,鬧了那件事以後,我不再留那個姑娘過夜。她並不介意。但是我每次遇見她時,她笑笑,開玩笑說我要男孩不要她。她認為我留在這裏主要是為了他。可能她不是沒有一點道理……”米歇爾為了獵獲阿拉伯孌童,有意將自己的性帝國建立在氣候嚴酷的沙漠之中,從而無情地斷送了瑪塞琳的生命。在小說中,米歇爾的房子矗立在原野裏,俯視離此不遠的村莊。天氣炎熱,莊稼都已收割,這片原野看起來像沙漠。米歇爾的房子簡陋奇特,卻很迷人。冬天冷得叫人難受,因為窗上沒有玻璃,或者可以說根本沒有窗,隻是牆上鑿了幾個大洞。

公路離村子很遠就斷了。村子坐落在一座山頂上,猶如翁勃裏的某些小鎮。……從這條路上去,米歇爾的房子位於村口第一家。花園四周一道矮牆,或者說被土牆圍著,園子裏長著三株歪歪斜斜的石榴樹和一棵挺拔的夾竹桃。然而,由於一心沉浸在性掠奪的癲狂之中,米歇爾卻視自己的王國為沙漠中的綠洲:“我被自己的家迷住了。其實這不過是一個平台。多麼美妙的平台!

從我和瑪塞琳的兩個房間可以看到它,平台延伸到房頂上。爬到平台的最高處,視線越過房屋看到棕櫚樹,越過棕櫚樹看到沙漠。平台的另一邊連接城市的小花園,在最後幾株金合歡樹的樹陰籠罩下……種著六棵整整齊齊的棕櫚樹。”在小說中,米歇爾的性體驗和性實踐本來就是異常的,這種異常也必然會使他的思維和感覺發生錯位,從而吟風弄月,縱情詩化自己那肮髒的、令人作嘔的性帝國。

三、殖民占領與帝國泡沫

實際上的地理占有,是法蘭西拚湊非洲帝國的最終目標。美國學者威斯林說:“雖然殖民已經由來已久,但是作為姐妹概念,殖民主義則是一個後起的術語。然而殖民是一個技術術語,在原初意義上,僅僅用於描述人們遷移到世界其他地方並在那裏展開新的定居生活的現象。正如帝國主義一樣,殖民主義源起於法國。”

法國從拿破侖時代就開始染指非洲。在整個19世紀,法國推行炮艦政策,在北非、西非、中非到處擴充帝國的版圖。與此同時,法國小說似乎已經習慣於將非洲殖民地視為法蘭西帝國的一部分。在它們的文本中,非洲已經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麵與法國連為一體,互相依存,成為法蘭西帝國的軍事前沿和經濟前沿,以致北非問題可能引發內閣的更替和股市的動蕩,在帝國的心髒製造神奇的文化泡沫和經濟泡沫。

莫泊桑從19世紀70年代開始,曾經長期在海軍部供職,所以熟知法國在北非擴張的黑幕,並在80年代創作了長篇小說《漂亮朋友》(1885年)。小說主人公喬治·杜·洛瓦,出身低下,家住魯昂市近郊的康特勒村,父母開了一家小酒店,名叫“美景酒家”。他們想把兒子培養成為一名紳士,把他送進了中學,但他智力平平,兩次中學會考都沒有獲得業士資格。於是他去當兵,隨軍到了北非,一心想成為軍官、上校、將軍。然而,離5年服役期還遠,他就對行伍生活感到厭倦了。

由於駐地生活的影響,士兵們在非洲偷雞摸狗、大發不義之財、欺騙訛詐的惡行,使他那諾曼底人的天性膨脹起來;而軍中流行的榮譽觀念、假充好漢的軍人心理、愛國主義的情感、流傳的士官中的俠義故事,以及職業上的虛榮等,也在不斷地對他加以刺激,使這種天性終於成了向上爬的野心。

服役期滿後,他不顧父母的懇求,到了巴黎,夢想發跡。此時的杜·洛瓦,“仍如當年身穿輕騎兵軍服時那樣走路,挺著胸,兩腿微微分開,仿佛剛剛下馬;他粗暴地走在行人擁擠的馬路上,肩撞手推往前直衝,絕不含糊。……儼然是一副屈尊成了老百姓的退伍軍人的樣兒,又委屈又瀟灑”。

然而,杜·洛瓦剛到巴黎闖蕩之時,因為沒有社會背景,隻能供職於北方鐵路局,年收入僅1500法郎,口袋裏往往隻有幾個法郎,一天隻能吃一頓正餐。這種窘況使他無限留戀北非的殖民生涯,因為在那裏他可以為所欲為:“他回想起在非洲度過的那兩年,他在南方的小哨所裏綁票阿拉伯人的情形。他想起有一次溜出兵營,殺死了三個烏萊德·阿拉納部族的男人,他和他的同夥搶了二十隻母雞、兩頭羊和一些金子,還有足夠樂上半年的笑料。”此時此刻,他發現自己內心深處還潛藏著駐紮在被征服國家的士官不受約束的全部本能:“他當過兵,向阿拉伯人開過槍,但那隻不過像開槍打野豬一樣,對自己並無多大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