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張翰就不行了,雖不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子弟,但這等繁重的粗活還是頭一回幹,扛了一個來回就氣喘如牛,步履蹣跚了。進門檻的時候,張翰不慎摔倒了,還好沒有摔傷身體。孟詵無論如何也不讓張翰幹了,叮囑他坐著休息,說剩下的活全包在他身上了。張翰既感激又過意不去,望著孟詵扛著麻袋來來回回的身影,慶幸自己有這樣一位仗義的好兄弟。二十多年來,在張翰心底,孟詵不僅僅是把他當作結拜的大哥,更是把他當作自己父親一般尊重與愛戴。
午膳的時候,眾夥計對韋桓治好掌櫃怪病一事議論紛紛。“聽說了嗎?老爺得了一種怪病,狂拉肚子,一天拉幾十回,拉的人都虛脫了,最後被一位不知從哪裏來的年輕的大夫治好了。”“怎麼不知道?那位大夫還是我找來的呢!真是神醫啊,年紀輕輕醫術就這麼高明。”孟詵、張翰聽到如此言論,第一反應就想到了韋桓,不知他在外行醫如何,希望他一切順利。孟詵喝了一口粥,好奇地問身邊的夥計道:“老爺得了什麼病?”“一種怪病,叫什麼腸破來著。”
腸破?孟詵、張翰同時吃了一驚。孟詵雖沒有係統地讀過醫書,但《黃帝內經》、《傷寒》、《金匱》還是偷看了好幾遍的,傷寒、瘧疾、痢疾、霍亂等可出現腹瀉,還從來沒有聽說有一種叫“腸破”的病也可導致腹瀉的。張翰在父親的藥鋪耳濡目染,對“腸破”的病名也聞所未聞,二人心中充滿了疑惑。
夥計看孟詵似乎不相信他所說的話,又補充了一句:“那個大夫說得很清楚,就是一種可以使腸子破了的疾病。”頓了頓,又好像發現什麼似的,道:“對了,那個大夫的口音和你們倆很像,像是從北方來的。”
難道是韋桓?孟詵、張翰的腦海中同事閃現出韋桓的名字。
“可惜這回老爺損失了一百兩銀子。”一百兩?孟詵騰地站了起來,明白了八九分,幾乎可以斷定是韋桓幹的好事。孟詵下午的活也不幹了,工錢也不要了,與張翰怒氣衝衝地回到了院子。這邊韋桓剛贖回柳如蓮的玉佩,柳如蓮摩挲著失而複得的玉佩,喜悅之情溢於言表,而韋桓看著柳如蓮笑了心裏甜如蜜。孟詵壓不住心中的怒火,質問韋桓道:“你的銀兩從何得來?”韋桓正想興衝衝地告訴孟詵、張翰二人可以上路了,盤纏已經湊齊了,不料孟詵一回來就擺出這等架勢,臉色立馬陰沉下來,冷冷道:“治病而來。”孟詵的目光直逼韋桓的心裏:“你敢說你這些銀兩取之有道?”韋桓氣呼呼道:“有什麼不敢說的,我又沒做虧心事!我不偷不搶,銀子是我治病所得!”“什麼病?給誰看病?”
“米鋪掌櫃。泄瀉。”“泄瀉,真的是泄瀉嗎?現在怎麼不說是腸破了?你是不是故意誇大其詞,嚇唬病患,好多收取診金?是不是?”韋桓說不出話來,胸口一起一伏的。
“二弟,從小到大我從沒見你幹過一件違背良心的事,今日你是怎麼了?為了區區幾十兩銀子把你的尊嚴踐踏在腳下,值嗎?作為一名大夫,怎能幹出違背醫德之事來?沈前輩屍骨未寒,德之昭昭,你不刻骨銘心也就罷了,還背道而馳,於理何在?”
一直怔怔看著孟詵與韋桓二人的柳如蓮大概聽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問韋桓道:“這是真的嗎?如果這是真的,這玉佩我是不會要的。對於你的好心我感激不盡,但對於你用這種方式贖回玉佩我無法接受。”
柳如蓮說完就把玉佩還給了韋桓。
韋桓惱羞成怒,發作起來,對孟詵吼道:“夠了,大哥,我就是一個卑鄙的小人!可是你呢?你除了在這數落我之外還做了什麼?你有本事就把如蓮的玉佩贖回來了,把我們的盤纏賺回來,否則就不要在我麵前滿口仁義道德!”
張翰為孟詵辯解道:“二哥,你不要這麼說大哥,要不是出了這等事,我和大哥一直在米鋪裏做事。”
孟詵穩定了一下情緒道:“二弟,剛才大哥急了點,語氣有些重,請你原諒。你現在跟我去把銀兩還給米鋪掌櫃,向他賠禮道歉,好不好?”
聽孟詵這麼一說,韋桓氣消了一半,但仍然固執己見,把手上的銀兩扔在了地上,道:“要去你去,我不會去道歉,我沒錯。”
又把玉佩塞到柳如蓮的手裏:“不管你接不接受,這玉佩都是你的。你愛怎麼處置與我無關。”
韋桓說完回到了屋子裏。
看著韋桓的背影,柳如蓮有些愧疚,看來這回韋桓真生氣了。唉,要不是韋桓急著為我贖回玉佩也不會幹出這種事來。我不但不領情,還說出那樣一番傷他自尊的話來,真是不應該啊。
孟詵沒法,隻得與張翰、柳如蓮返回米鋪,代替韋桓向米鋪掌櫃請罪,並把銀兩還給他。
“這是八十兩銀子。”孟詵把裝有銀兩的包袱置於桌上道。
“這是玉佩,可以抵二十兩銀子。”柳如蓮又把玉佩置於桌上。
孟詵用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柳如蓮,柳如蓮報以春風般的微笑。
這完全把米鋪掌櫃搞蒙了,剛才還惋惜沒有留住孟詵這樣的好夥計呢,這會兒這個家夥倒自動送上門來了,更令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是,又送銀子,又送玉佩的,這是怎麼了?這天下還真有掉餡餅的事?而且不偏不倚剛剛砸到我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