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纖白如玉的手啊！那隻從來隻顧筆墨紙硯的手啊！那隻落字千金的嬌貴的手啊！居然會因為趙郎君的一句話，淪為開門端菜的待遇！玉手啊，你該哭了。
柳一一臉呆滯：“主子居然，居然……怎麼辦，我該怎麼麵對老夫人啊！”跪地反思。
柳二使勁地用鞋尖戳地板：“君子遠包廚，君子遠菜碗啊！主子連聖賢書都忘記了麼。”哀怨臉。
柳三仰天思考，然後憤憤不平：“不對啊，怎麼能讓主子來拿菜，要拿也該是那趙郎君啊。”
柳二讚同地連連點頭，一挽胳膊準備衝進去。
這時，他們三人都覺得周身一冷，似乎被一群獵食的猛獸給盯上了一般。
柳一渾身一個激靈，瞬間想到皇子出行必備暗衛，於是他咬咬牙對旁邊兩人說：“我一直忘記說一件事？”
“什麼？”柳二疑惑歪頭。
“還有什麼事，比主子的地位更重要？應該是主子壓趙郎君一頭才對，”柳三憤憤。
“呃……。”柳一察覺到身邊越來越陰冷了，趕緊低聲解釋，“趙郎乃是當今大皇子殿下。”
“嘎……。”兩個木頭人新鮮出爐。
柳一隻覺得周身的寒意雖然消失了一點，但滲人的目光並沒有消失，於是他咳嗽一聲繼續：“你們也是明白人，自是知道主子是個什麼心意，而那趙郎君，明顯還未開竅，所以這事啊根本沒有我們插手的餘地。”
柳二點點頭。
柳三有些懨懨地說：“哦，難道說以後我們的主子每天給趙郎，端盆洗臉，端茶遞水，吃飯送菜麼。”
“哈哈，差不多吧，”柳一幹巴巴地笑了笑，心裏的小人琢磨著，如果趙郎願意讓主子近身，隻怕不需要趙郎要求，自家主子也會無比願意地做那些事情。
隻，隻不過這事一想，怎麼都讓人很鬱悶啊！
於是在三人淚流滿麵間，周身再一次恢複春季般的溫暖。
廂房外的三位仆人在糾結，廂房內的柳希文的心緒也很不安寧。
主要是在他做了虧心事後，總覺得再一次麵對趙禔的時，底氣不足。
“柳兄可是飯菜不合胃口？”趙禔夾了一個碧綠紋的鬆花蛋，用鑷子撥開蛋殼，然後夾到柳希文碗裏，“這還是道新鮮菜呢，聽小二介紹說這是富貴蛋、翡翠蛋，其剝皮若是開出翡翠色才是最吉利呢，嗬嗬……正如你碗中這隻，你看這其中的花紋，如鬆枝紋路，象征著高潔，再者又有言，翡翠喻平安，又有福壽雙全、狀元及第、連升****的意思，正附和柳兄考生身份，你嚐嚐。”
柳希文很淡定地“嗯，”了一聲，然後拿起旁邊的白牙色筷子，穩穩的夾住了這隻翡翠蛋。
他定定地看著它，似乎在猶豫怎麼吃。實際上，他腦子裏因為趙禔的主動剝殼，主動加菜，已經變成一團團糟糕的漿糊了，他甚至通過這幾個平常的舉動，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了兩人正坐在柳家的偏堂，滿滿的一桌子佳肴，趙禔端著一碗煲湯坐在他的旁邊，一口一口，愛意滿滿地喂他吃。
半晌——
“啊，”他張開嘴，將整個翡翠囫圇地吞了進去。
“柳兄！”趙禔震驚了。
“哦，”柳希文鼓了鼓腮幫子，他也不想失禮，隻可惜這隻蛋實在是太大了，咽進去一點，才抬眼看趙禔，一臉的無辜。
“柳兄，你怎的整個吞進去了？你沒事吧，”趙禔哭笑不得，忙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
柳希文接過茶，癡漢般地笑了下，當然，這個表情轉瞬即逝，讓看到的趙禔隻能猜測自己是眼花了。
他抿了一口茶水，然後一臉疑惑地反問：“難道不是整個吃嗎？”
趙禔無語，也就你不怕噎著。
“這不是象征著吉祥如意，步步高升麼，若是切了，豈不是降低了福氣，還，還……。”柳希文的臉頰紅了紅，聲音有些低沉地補充，“還浪費了你開出翡翠蛋的心意。”
趙禔愣住了，她沒想到福氣之說居然是柳兄吞整蛋的真相，這，這理由還是讓人無奈……難怪上界的人總說下界多迷信，敬鬼神，不過是一個討吉利的翡翠蛋，居然還有可能成為噎住別人的元凶，上神誠不欺我。
趙禔完全理解了柳希文的行為，當然，她自動忽略了柳希文的後半句話。
之後的吃菜環節，趙禔原本準備的滿滿祝福的話語隻好憋在心裏，她是再不敢繼續介紹那些象征著吉祥如意的菜名了，生怕柳兄會連一隻整雞都吞進去，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如此一來，整個宴會吃得有點乏味。
也讓剛剛放鬆心情的柳希文，渾身一個激靈，麵對沉默的氣氛越發有些坐立不安。
如果柳希文知道，這糟糕氣氛的原因，源自‘他為了彌補自己的失態，而故意裝出懵懂樣騙趙禔的話’，隻怕會後悔自己逗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