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禔暗籲一口氣，麵帶淡然的微笑，點點頭。
很快，一個白須黑眉的駝背中年人小跑過來，這也是趙禔的老熟人了，一般涉及到看脈之類問題的時候，總是這一位真宗信任的禦醫處理。
悄然站在遠處的柳希文，他看著趙禔，看著趙禔被檢查完畢，看著趙禔四下尋找自己，又看著她找尋無果後上了一匹溫順的母馬，然後領著一大批人回去。
柳希文始終靜靜地站在原地與周圍的樹影融入一起，他的表情似是在發呆，但若有人能瞧見他眼底深處，才能發現那裏麵暗潮湧動的晦澀茫然。
“少主！”陰影裏柳一牽著踏雪過來疑惑出聲。
他不明白少主是怎麼了？怎麼情緒突然那麼低落？英雄救英雄這情節還不好嗎？他都特意是暗暗保護沒有衝過去當‘第三人’啊！還是趙禔自覺丟臉，所以惱羞成怒地發了少主一頓脾氣？
“沒事，”柳希文的聲音很低沉，半晌，似是決定了什麼一般，“那趙小郎，不，既然知道他是大皇子身份，那麼以後他的資料都不必再收集了……也不必再給我。打道回府吧。”
說完，他轉身摸了摸嗚咽的踏雪，表情是說不出的複雜。
“大，大皇子？”柳一突然舌頭有點打結，他跟在柳希文身後的步伐有些踉蹌。
柳一突然想起當初在姑蘇的屏山居，那絕對稱得上擅闖的舉動……又想起一幹惹了趙禔然後悄無聲息被整得無比慘烈的敵人……默默的，他腦後掉下豆大一滴汗水，暗忖，多虧那時候少主靈機一變、偽裝給力，要不然，隻怕柳家也會被狠狠地波及一番。
“……嗯，嗬，他是大皇子，嗬嗬，他居然是皇子，我原先的數個猜測已經夠戲劇夠大膽了，可沒想到他居然會是一位尊崇的皇子，踏雪，我真蠢對不對，”柳希文又摸了摸身旁的愛馬，又自言自語呢喃道。
踏雪甩甩尾巴，拿頭頂輕輕地蹭了蹭柳希文，似乎在無聲地表達安慰。
柳希文原先給趙禔猜測了幾個身份，最初的那一個是‘陷入大世家糾紛，被族親勢力小人逼迫，不得不出來另闖一片天地的世家嫡子’。
而在經曆了屏山居事件後，他被那個類似‘女子的背影’給震撼了，又猜測‘也許陷入糾紛的是她親兄弟，而她之所以換作男兒身行走在外，不過是為了當明麵上的一個靶子，好讓親兄弟能暗地裏順利行動’。
當然，他對顧濟世他們偶爾分析的時候，說的都是第一個版本。
可柳希文在見識過‘趕來的弟弟趙佑’見識過趙禔的廚藝，握過趙禔的腰肢後……
他心裏的趨向已經無限接近於第二個女兒身……
最重要的是，這一段時間的觀察、暗猜、相處，他先前的那些好奇憐惜之情，早已經慢慢變質成另外一番模樣，同時，他還根據情報做了一些特殊準備，好幫助趙禔提前達成心願，最終抱得美人歸。
而現在，現在卻突然爆出了一個皇子身份。
說起來，後宮哪件事能逃過當權者眼睛的，特別是這個當權者不是一個老糊塗的時候，‘狸貓換太子’的把戲永遠都隻存在於戲文當中，皇子身份又怎麼做的假，這不是明晃晃地被扇了一耳光。
如此推來，他的滿腔情誼，終歸隻是鏡中花水中月，一廂情願罷了。
我該怎麼做？
柳希文回住所後一直半臥在床上，呆呆地望著窗外月上月下，晨曦漸醒，一夜枯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