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鏡子,我是看了又看,柳眉杏眼、脂麵紅唇,果然沒給親娘丟臉,要說這模樣生在楚館青樓,頂頂的當家花魁啊,搔首弄姿、風情嫵媚,看上的男人拋個媚眼就能滾上床,天下美男何其多,隻恨東君起得早啊!
等等,我想多了。生為公主,隻有這等浮想聯翩又想無頭緒的自由,實在是可憐得很。
先不說我的這顆不安生的尋常女兒心,這皇家女兒做了十有六年,愣是隻在家宴時見過些皇叔侯爵,世子小爺,大多神采奕奕、玉樹臨風的,害我失了魂地直打嗝,回到我的競秀宮才能砸吧嘴回過神來。
時下有句流行語:看得見摸不著。可我是看一看都要格外燒高香的,想想吧,這深宮小院的,一年到頭除了自家哥哥,也沒個純公的了,公主是什麼?公主也是人,這好奇、叛逆一直被壓抑,濃縮了這些年,一下爆發的貪念是太過強大,我皮薄,包不住了,是忒的憋屈!
公主們真真高貴,也真真可憐啊!
我在女兒中排行老六,父皇取名莊若葦,娘親取了乳名阿姝,上有個同胞哥哥做的是太子,本該榮寵至極,可惜先皇後親娘去的早,現在四姐親娘掌了中宮,後娘果然就不親近,這讓我憂傷。
父皇是從美人堆裏爬出來的,這不,又爬回美人堆裏去了!早把我那美貌娘親忘的幹淨,又有皇後、貴妃、頤妃卯了勁地揉著、搓著,連帶二、三、四皇子也得了寵,嫉妒是鬼怪,甚是讓我憂傷。
小時候還沒長到記住親娘模樣,她就飛了天,記憶中哥哥也不算親近,家宴的時候偶爾看我兩眼,不鹹不淡。一直是他書背得最好,字寫的最好,箭射得最好,早些年父皇還讚許地誇上兩句,如今隻是看上兩眼,點點頭嗯一聲。
我十二歲的時候,這個哥哥才真正地開始關心我,送些字畫曲譜,同我談些詩詞琴藝。一次無意中聽到宮女們閑話禦史台大夫家妻子如何從怡紅院領回了夫君,深覺有趣,於是纏著太子講此類趣聞。一個誌在邦國的堂堂儲君自然不會同我講,於是一月總有兩回給我帶些民間話本,條件便是按時按量學習些琴棋書畫。每回我都能對話本的故事展開無數“如果當初如何如何,那麼結局就會如何如何”的暢想,卻不能領略一首曲譜的精髓,為此,可憐的太子總會拉長了臉,瞪我許久,直到我開始保證下次長進。
深覺我的長進遠沒有皇家的流水淌得快,衝得太子根基都晃蕩了。
忙綠而優秀的太子殿下不會向我訴苦,他是我未來的靠山,那我就要有不能當做完全不知的自覺。於是我在上個月某個有風的下午,坐到在禦花園那棵桑樹下納涼時,委婉地詢問了刮去老桑樹的皮,它會不會死掉的問題。他蹙著眉毛望著我,欲言又止了很久,才釋然一笑,告訴我各國形勢,以及那些成年皇子們的情況,我自動認為我們這就達成了共識。
我們金北國居北,南鄰澤西、東乾兩國,再往南是昭南國,澤西與東乾相鄰,又都南鄰昭南。話說金北和昭南是搭不上關係的,可偏偏父皇把大姐嫁了過去,可不是生生讓我們長了一輩麼?哥哥去年還去昭南皇宮串過門,帶回好些貝殼掛飾,掛在競秀宮窗戶上,風一過,像唱歌一般,嗯,我很喜歡!
哦,剛才腦袋拐彎了,回到正題。
昭南國皇帝才二十出頭,年輕氣盛,身體好啊!免不了要伸伸手,踢踢腿,做下活動。昭南遍地大山高聳,偏偏與澤西交界的地方是一馬平川,於是乎,今天我搶你個把商隊,明天再到你邊城府衙摸個雞,今年倒好,這小戳小摸的沒感覺了,幹脆在邊城大搞兵演。
澤西老皇帝就沒有那麼好的身子骨了,早年因大兒子落馬身亡而傷心傷出了癆病,又舍不得早死,於是鐵了心不立儲君,搞得諸多兒子暗地裏較勁,都絞成麻花了。年前二皇子在他母後娘家的勢力幫助下,得了輔理朝政的特權,但是其他皇子不服氣,總要找點事捅個亂子,何況還有個四王爺也頗有權勢。這二皇子也是二十才出頭,手再長,現在也不能和昭南皇帝扳手勁啊!人家兵演,自己就關緊大門。
東乾的皇帝是最有意思的,號稱是傳奇皇帝,原因是他隻娶了皇後一人。誰要是敬獻美女或是提議選秀,第二天皇帝總是突然生病不能上朝,然後以身體吃不消回絕所有的敬獻和提議。而東乾的皇後也頂頂有趣,哪個大臣敢嫌皇帝後宮空虛,她便召了大臣的妻妾進宮小敘,小敘的直接後果是該大臣家的雞毛肯定會在府上飛兩天。這傳奇帝後二人和大臣們的生活是其樂無窮啊,哪會參合他國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