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在矛盾中成長的。
現在的人,講究純自然,吃要綠色,用要天然。可是我們又無時無刻不在破壞著自然。難道不是嗎?包括他們,動物保護主義者,吃的用的離得開動物嗎?馬牛羊是不是動物?環保主義者,誰住在山洞裏、刀耕火種了?
人在追求物質的極大豐富、超級物質享受的同時,也在追求精神的充分自由和權利的絕對平等,試圖創造著烏托邦、空想社會主義等等。然而,現實一次次無情地粉碎著這古老綿延的幻想,就連我們推崇的法律,力圖給予和保護人的自由、平等,實際上是在限製人的自由和平等。關鍵是沒有純粹的自由和平等。一個人的絕對自由,肯定就妨礙了別人的自由。我也渴望隨心所欲,無拘無束。可是不行。試想一下吧,你開車行走在路上,不顧交通規則,想怎麼開就怎麼開,別人的車怎麼開?出行上路,紅綠燈決定你的進與停;旅行在外,火車、飛機的出發時間左右著你的走與留;購物吃飯,商場和餐館的營業時間製約著你的進與出;就連上下班,也有遲到早退的規定。社會是由每個人組成的,一個人的絕對自由都不能做到,全社會的絕對自由就更不行了。其實,自由和平等是離不開秩序的,而且,在約翰·羅爾斯的《正義論》看來,正義是社會製度的最高美德,就好像真理是思想體係的最高美德。但我更欣賞羅爾斯的另一句話:正義是靈魂的需要和要求。
靈魂的需要是什麼,隻是一種生理本能之外的精神享受和自我安慰。中國也有烏托邦,著名的是陶淵明的桃花源。我就欣賞陶淵明。女兒在她的小書《悠然心語》中就說,她的名字就和陶淵明有關。悠然。可惜的是,烏托邦隻是自己與自己開個玩笑罷了。烏拉尼亞,既然是天上的國度,現實社會中也就隻能另尋出路了。不知道是它的悲哀還是我們的悲哀。
“不知何日,也就不知何時。”
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以前讀過一些外國文學作品。最早看托爾斯泰、巴爾紮克、雨果這些世界文豪的作品,很大成分是追時髦。那個年代,你要是看過這類書,同齡人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電視劇《北風那個吹》中的男主人公帥子,在知青點偷著講《紅與黑》,說者和聽者都如醉如癡,是那個年代的真實寫照。後來,讀黑利的《烈藥》係列、謝爾頓的係列小說,以及福爾摩斯之類,是因為喜歡這類題材,引人入勝,還覺得有些知識性和趣味性。
當然,我讀的都是中譯本,我不懂外語。
這次讀《烏拉尼亞》,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以前被自己忽略了。這些好書,能對世界產生影響,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有好的翻譯。我油然產生了對文學翻譯家的崇敬感。
翻譯要懂外語。這是廢話。但懂外語不一定能成為翻譯,懂外語與翻譯是不能畫等號的,尤其是翻譯家。有一段時間,和許鈞、黃友益、仲偉合等一批高級翻譯、翻譯家有些接觸,主要是探討翻譯人才培養問題,從他們那裏受益匪淺。可我還是覺得,各行各業的翻譯,最難的和最需要造詣的還是文學翻譯家。語言文字的翻譯,懂外語的人一般都能做到,而文學翻譯,則是一個再創作的過程。文學翻譯家,本身也是作家,忠於原著又不囿於原著,還原異國情調又符合國人習俗。集翻譯與創作於一身,真的很難。是視覺盛宴、心靈溝通,還是味同嚼蠟、精神摧殘,取決於翻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