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你說，天道是什麼呢？”
“……”
……
木檀色的銅鏡，橢圓形，即使微有破損，但仍能看得出是被上任主人好好珍愛憐惜的東西。
少年將一團淡金色的如雲霧一般朦朦朧朧的物質小心翼翼地用手掌盛著，那團物質似是有意識，忽明忽暗，將本來亮堂堂的屋內竟生生地渲染上幾分迷離。他將手掌貼進鏡麵，眸中映照一片妖媚金芒，直至金霧從指縫中消失，少年才呼出一口氣，淡笑著望過來。
那一抹笑容，雖是極淺，卻美麗得像是風中的蝴蝶，讓一旁容色不凡的女人怔愣了半天。
少年眨巴眨巴大眼：“多謝了，楠~嬸嬸！嗬嗬，結婚紀念日什麼的真是恭喜了！我會好好遵守約定，絕對不交換任何‘代價’哦，恩哼，我可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有多麼值錢，總之，我是不會取消約定的！”
直到被少年調侃，長發披肩的女人這才回神，無奈又羞澀地搖搖頭，它的眉目中沒有半分蒼老，五官如畫，容光照人，過分白皙的肌膚與漆黑的雙眸讓她現出一種女兒般的嬌媚：“大人就別再拿我開玩笑了……”她的眼神轉到那麵銅鏡上，擠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我從未想過竟有一天會被陰陽師幫助，雖然你有一半妖怪的血脈……畢竟連當年的安倍晴明也……”
它驀然收住話頭，好像知道說出了什麼禁忌之語，連忙慌亂地轉移話題：“不過，大人是怎麼知道我認識鏡的呢？那個……實在是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它的眼偷偷地看著少年，見少年好像完全不在意地拿起銅鏡高興地晃了幾下，這才放了心。
“恩恩~~”少年神神秘秘地將手指在她的麵前搖了搖，發出不讚同的聲音，彎起秀氣可愛的唇，“我可從來都沒有說過‘知道文車認識鏡’這樣的話哦，我隻是覺得很奇怪。文車是妖怪吧？明明不具備附體的能力卻和人類好好地生活在一起，那麼一定是在進入這副肉體的時候成為了‘人類’。據我所知，想要跨越種族的界線必須要打破第一代神所設下的禁製，那麼必定要失去所有的記憶，可是呢，”
少年的眸是一汪深不見底的蒼藍色，不經意間，流轉光華，“文車你還好好地記著呢，所有的事……”
“原來如此，於是就想到會不會是我與鏡做了交易，早早地將記憶交付於她，等到成為人類之後再將記憶還給我嗎……”文車妖妃的眼中浸潤了說不出含義的光澤，“您真是聰明……的確，就如您所想，正是如此。我以為我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本來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做一個妖怪的，沒想到無意中與他的相遇我的感情就一發不可收……自甘墮落成為人類，趁妖主玉藻前大人尚未回歸正位，我請求其他妖怪的幫助，我明知妖怪不可以再變成人類，所付出代價不僅是妖界的鄙棄還是所有記憶的流失……”她忽吸了一口氣，“嗬，廢話多了呢……”
“嗬嗬，我也是胡亂猜測的，本來就是想著說不定你和楠大叔已經和好了，所以就來碰碰運氣~隻能說，你們之間的羈絆是無人可以否認的，我不過是推波助瀾一下而已。”少年的膚，是仿若玉石一般的通澈透明，瑩潤無匹，談笑間神采飛揚。他揚了揚手中的銅鏡，“幫大忙了，謝謝，文車！”轉身就走。
在少年將要跨出店門的時候，還怔愣於少年的道謝中的文車妖妃忽然開口叫住了他：“等一下！大人！”見少年轉頭，它又不知道要說什麼，或者應該說，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它在少年平靜的眸下躊躇了一會兒，然後咬咬牙，“大人收服了鏡後，請務必再回來一次，我……我想要告訴大人一些事……”
“決定了嗎……”少年輕聲笑道，清澈雙眸仿佛一麵鏡子，它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文車妖妃的嘴唇微微顫抖：“對於玉藻前大人的召喚，我做出了無悔的回應……應該說，在我決定成為人類的那一刻，便再也沒有資格回到妖界，可是由於血脈的維係，我被玉藻前大人強行帶回了妖界……我想，我知道的東西應該正是您所需要的。”
“……”少年漂亮的側臉是難以形容的精致，“……謝謝了，文車。”
“不用。倒是我應該謝謝大人，沒有收服我呢。”文車妖妃彎腰，頭發的遮擋無法看清它的表情。
是嗎，決定了啊。那麼，你可知道，你這句話代表了什麼？從此，與妖界，一刀兩斷……或者該用“與妖界為敵”來形容吧。很難吧。你是為了重要的人呢，真是很了不起的理由。
“……你們的感情這麼深，我怎可能親手破壞……文車，最後問一句，抱歉，要是說錯話的話，就饒恕我吧……你的孩子、成為妖怪了嗎？”
“……！？……、………………、…………”文車妖妃沉默了很久，然後它說道，“沒有。他死了。”
“……是嗎。”少年分不清心中翻滾的情感是什麼，總之，是很不舒服的感情，“抱歉，我可能是腦袋不太清楚吧，別放在心上啊，要不然我會很不安的……”微閉了眼，他毫不猶豫地跨出門。
風送來了輕煙似的回音：“天道，在我看來，就是愛吧……”
“啊啊，原來如此，真是符合你作風的回答呢。文車。”少年輕輕說了一句，他轉頭看了一眼幹淨了許多的招牌“楠記古董店”，再不留戀地轉移視線。將銅鏡好好地抓在手裏，他對著在不遠處守候的那個有著冷靜雙眸的少年用力地揮手，跑了過去。
……
“……所以呢，我是相信文車的。幸好她願意幫我，否則啊，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呢……她可以看見很遠的地方所發生的事情，不過僅限於‘有所維係’的人。像是做下了標記的或者是簽訂了契約啊做了交易啊什麼的反應就是在妖力上有過聯係的生物，這樣的才可以……”滄有些煩躁地用手指絞著一縷黑發，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她當時與鏡有‘記憶交換’的交易在，很容易就可以看到鏡現在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