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滄並不知曉。
“主人,請冷靜。”
血眸中鮮血湧動,如同黃河決口一般濃重的深紅色:“您沒有必要,為了屬下……傷害自己,並且,憤怒。我與您不同……”
碧瞳中的色彩漸漸恢複了天空般的澄澈蒼藍:“……金,你是至今為止陪伴在我身邊的人。不隻是式神,是我的朋友,是家人。所以,不要這麼說,你值得我這麼做!”
“……屬下就知道您會這麼說。那麼,”金畫紋輕嘲似的笑了一聲,深刻的麵孔中透出一股滄無法理解的氣息,有喜悅,也有悲傷,“請允許我獻上我一直沒有獻給您的東西。”
滄站著,金畫紋向滄跪下。
“將忠誠與心,一同奉上。由神作證,屬下將長久地侍奉您,直至生命終結的那一天。”
那張沾染著金畫紋氣息的符咒飛出,漂浮在二人之間,發出耀眼的光芒,與鮮血並無二致的紋絡侵染了符咒的符號。符咒承受不住似的顫抖起來,金畫紋攤開手掌,承接下符咒的光芒。當金光照耀在金畫紋身上的時候,他的血眸中流露出放心的神色。接著,光芒消散,符咒飛回滄的身上。
一切歸於平靜。
“金,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
滄一直看著,這時開口說道。
“屬下不知。”金畫紋彎下腰。
“……”滄踮著腳抓緊金畫紋的皮衣領口,“你瘋了——!剛才,你居然趁著我體力透支無法抵抗的時候控製我的動作,自己完成‘祭禮’的儀式,簡直是瘋了你!忠誠和心什麼的,就算你不給我也沒關係,你是我的式神,必須聽我的!但是,一旦完成‘祭禮’,那麼你就永遠被我束縛,無法離開,即使找到你的弟弟,也絕對不能離開我而一直陪伴在他身邊了你懂嗎!?你懂嗎你懂嗎?”
祭禮。是比靈魂契約更加刻薄的契約。
從此契約成立之始,被契約者的一切思想都隻能圍繞著契約者而思考,無法再考慮其餘之外的任何人甚至是自身。無法解除,永世跟隨。
若是強行解除,便會被強大的力量反噬,飛灰湮滅。
獻上靈魂及肉體,獻上思想,獻上忠誠,獻上心。
是隻有被契約者自願才能夠完成的契約。
“屬下明白。”金畫紋的神色冷冷的,平板而一成不變。
“……我真想打你,金。”滄注視了它一會兒,終究是鬆開手。“那麼,可以說了嗎?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這麼狼狽,又不顧我的感受完成‘祭禮’。原因是什麼?我要知道能夠讓我信服的原因,否則……!”
狠瞪一眼。
“玉藻前在召喚所有的妖怪。”
滄很驚訝自己為什麼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愕然。就好像是心中隱約的懷疑終於得到了證實,他反而舒了一口氣。那麼,晚上莫名其妙的頭疼之類的事就是因為收到了玉藻前的召喚嗎?隻是自己由於是半妖,血脈的力量不太強大,所以……訊息接受得不完全,也不徹底?
隻要是妖怪,都會被召喚。無論怎樣,成為式神還是被封印。
血脈中傳遞的訊息絕對不會有偏差。
啊,這麼一說,她終於來了啊。
玉藻前。
“似乎,金也受到了召喚吧?為什麼不去?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我和你簽訂的是平等契約,所以,如果你不抵抗她,並且殺了我的話,就可以自由地到玉藻前身邊領賞去了……結果,這種無異於自殺的傻瓜才會做的事,為什麼?”
少年的語氣淡淡的,霧氣一樣的稀薄,卻讓人喘不過氣來。
剛才金會那樣子,一定是在努力地抵抗玉藻前的妖力召喚。
努力到這種程度……明明不是比弟弟還要重要的人,卻這麼地……
卻對他這麼好呢。
“……主人不是說,屬下是家人嗎?……家人,不可以隨便殺掉。主人,和弟弟一樣,都……不能死。是家人。所以,不能死。”
金畫紋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內心想法,可是,僅憑這幾句話,滄已經完完全全明白了。
“謝謝你,金。你很好地履行了對我的承諾呢。抱歉,剛才,那樣懷疑你。”滄溫柔了眼眸,他靜靜地看著窗外漆黑的天幕,“我們等待吧。等待,會有幾隻妖怪能夠回來。”
他握緊了幾張空蕩蕩的符咒。
無論會不會還有妖怪回來,他都會……一直站著。絕對不向玉藻前低頭,絕不!站著死,絕不坐著生!隻要背叛了誓言,就不再是他的朋友、他的家人!
望著少年決絕的麵容,金畫紋忽然問道:
“如果其中任何的妖怪背叛,您在麵對的時候,真的,能夠下得了手嗎?”
少年輕輕地閉上眼。
“金,我想睡了。你也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