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每隔三四天,我都會與兩個孩子見麵,與他們的約會成了我獨居生命中唯一的樂趣。扶桑的母親早死,父親又娶了一個女子,她經常向我訴說繼母如何不好,一心偏坦親生的妹妹,經常故意刁難她。於是我第一次違反修道人的規矩,傳授了女孩小小法術,讓她懲罰虐待自己的繼母。
女孩第二日歡天喜地地告訴我,她用我所傳授的法術裝鬼嚇繼母,使其臥床不起。我心裏隱隱覺得不安,修仙的人是不應該用仙術對付平常人,但看到女孩燦爛的笑臉,那許不安終於被隱忍了過去。
兩個孩子一天天長大,玉繩的目光總是在扶桑的身上,我本來不懂男女之情,可是見到他們二人的情形,卻似乎也懂了一點。
忽一日,扶桑獨自在山腳等我,玉繩並不在身邊,她用一種奇怪地目光凝視我良久,方才說:“秋大哥,你永遠都不會老嗎?”
我心裏一動,方才發現,從初次見麵到現在已經有七八年的光景過去,扶桑已經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微風拂過,我便聞到她身上如蘭似麝的香氣。我忽然心慌意亂,胡亂回答說:“我是一個出家之人,修道時間已久,外貌不會改變。”
扶桑滿麵愁容地說:“等我變成了老太婆的時候,秋大哥還是現在這麼年輕的樣子嗎?”
“那也不一定,也許那個時候我已經死去了。”我的意思是指也許那個時候,我已經修成道法,白日飛升了。
扶桑卻馬上捂住我的口:“不要說死,多不吉利,何況秋大哥是神仙,怎麼會死呢?”她頓了頓,有些哀怨地說:“就算是我和玉繩都死了,秋大哥也一定還活著,再過幾年,秋大哥就會忘記我了。”
我愣了愣,這樣的對話使我無從回答,我明白扶桑已經不再是七八年前的小女孩,也許我不應該再與她相見。
我拍了拍她的頭故意轉過話題:“玉繩呢?他今天怎麼沒有和你在一起?”
扶桑歎了口氣,她在一塊山石上坐下,用手抱著膝蓋,“我不想再和他在一起了,都是以前經常和他一起玩,才讓他胡思亂想的。”
這樣的話,我更加不知該如何回答,在我的思想裏,一直認為扶桑和玉繩是天生的一對。於是我隻好沉默,扶桑便也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坐著。在她的身後,扶桑已經盛開,然而花朵的顏色似乎也不及她的容貌美麗。
我忽然想起了我的母親秋如蘭,很久以前,在秋家的後花園裏,她坐在扶桑樹畔替我縫補衣裳,那時也是扶桑花盛開的季節。
我心裏一動,難道這中間有什麼因果?
我不似我的師傅能夠未卜先知,在許多方麵我已經青出於藍,卻總於迷惑於造化,對於未來的事情無法掌握,一個修道的人,如果不能上窺天機,就算是劍術再過高超又有什麼用處?
我想起師傅說的話,我是無緣位列仙班的,難道真的會是這樣嗎?
那一日,我與扶桑不歡而散,她似乎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而我卻唯恐她會說出來。從那天起,我決定恢複每半年下山一次的習慣,再也不與兩個孩子見麵了。
七
魏青雲與苗金鳳比水葒楊柳遲了三天回到妙初觀,他們回來的時候,神態略有尷尬,然而水葒和楊柳都隻做不見。
魏青雲在當天急不可待地請求水葒早日與他完婚,他說了一大堆理由,包括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等等,水葒覺得他的理由有些風馬牛不相及,她便不耐地打斷了他的話,回答說:“既然你這樣想,我們就選個吉日吧!”
魏青雲一下子安靜下來,有些訕訕地說:“就三日後吧,我覺得這個日子不錯。”
楊柳對水葒說了幾句恭喜的話,苗金鳳也淡淡地說了一句:“恭喜二師姐了。”水葒總覺得苗金鳳看起來有些古怪,不過她也不想深究,兩個人同時被打下懸崖,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兩人在妙初觀附近延了一處民房,布置成洞房,婚禮十分簡單,也沒請什麼人觀禮,隻有楊柳和苗金鳳幫助張羅了一些必需的用品。
便在拜天地的時候,忽然有人敲門,楊柳去開門,進來的是一位白衣飄飄的年青道士,那道士自稱仙靈子,說是聽說玉真道長的高足成親,特地來恭賀的。
水葒倒是覺得奇怪,她結婚的事隻有妙初觀的人知道,這個仙靈子,是如何得知的。那道士也不多言,隻站在旁邊看著他們拜了天地,送了一個錦盒作為賀禮,便告辭而去。
水葒待他走後,打開錦盒一看,盒中放著一支竹釵,做工甚是粗糙,楊柳笑著說:“這道士,怎麼送這麼寒酸的禮物?”
水葒心裏卻不由地恍惚起來,竹釵上有淡淡地鮮花香氣,總是覺得這種味道似曾相識,卻總是想不起來。
禮畢,楊柳和苗金鳳告辭而去,兩人進了洞房,水葒一直覺得心神不寧,可能是與那個道士的忽然出現有關。她記得師傅的留言中提到她與仙靈子之間的孽緣,然而從目前的形勢來看,似乎她與仙靈子之間,不可能有什麼瓜葛。
兩人行了合巹之禮,水葒又忽然爬起來點著蠟燭,見粉紅的床單上有落紅幾點,她有些意外地說:“有血啊!”
魏青雲便笑著吹熄蠟燭,抱住她上床,“有血有什麼奇怪的?沒有血才奇怪呢!”
水葒躺在魏青雲的懷裏,卻總是覺得放心不下什麼事情,仿佛連新婚之夜有落紅都是奇怪已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