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象:我讀《抹不掉的記憶》(1)(1 / 1)

《抹不掉的記憶》是《農民日報》原總編輯張廣友年逾七旬時的精心之作。我同他一起做過農村調查,一起合寫過文章,還曾在同一個機關工作過,是相識相交相知30年的老友。

書名《抹不掉的記憶》。我想,為什麼是抹不掉的記憶呢?一邊想一邊翻開書樣來看:

--1960年前後,史稱“三年困難時期”。當時報刊上見到的卻是“一片大好形勢”,很少有“困難”出現。但是,全國性的大麵積的災難畢竟無法長期隱瞞,群眾私下議論不少。1962年七千人大會終於提出了“天災還是人禍”的疑問,有人甚至作出“七分要歸咎於人禍”的分析。50歲以上的人都經曆過這一段曆史,我自己就嚐過餓肚子的滋味,腿腳也浮腫過,對此是不會忘記的。但是歲月流逝,慢慢就在記憶中淡化了,模糊了。作者當年作為新華社記者,被派參加中央國家機關組織的萬名幹部下放到重災區農村實行“三同”,與農民共渡難關。數月之中,每天耳聞目睹重災區農民深重的痛苦,親身感受共產風、浮誇風、強迫命令風在廣大農村造成的後患,而且同當地農民過著同樣的生活,搶救過餓得隻剩一口氣的老弱病殘,到死絕戶的偏僻小村去抬屍首掩埋……對當時的情景,作者的記憶刻骨銘心,永遠難忘,成為抹不掉的了。

--1975年8月,豫中皖北淮河中上遊及其支流連降特大暴雨,山洪暴發,兩個大型水庫和2000多個中小型幾乎水庫同時垮壩,4個專區

、32個縣廣大村莊和農田被洪水洗劫一空。當時正是十年浩劫的後期,

國運艱難,為社會穩定,對這場大水災奉指示不作公開報道。因此多年以來許多中國人竟不知道發生過這麼回事。而作者在北京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內,就隨中央慰問團一起到了災區現場。一幕幕悲慘情景,真是令人刻骨銘心,永遠難忘,成了抹不掉的記憶。

--1976年是中國人民大悲大喜的一年。周恩來、朱德、毛澤東先後逝世。禍不單行,又發生了震驚世界的“唐山大地震”,百萬人口的城市幾乎一下子就毀滅了。唐山大地震是7月28日黎明前發生的。作者立即趕到辦公室,同另兩名新華社的記者坐上“奔馳”車趕奔唐山,直到9月9日毛主席逝世才另有任務調回北京。在50多天中,驚險、淒慘的場麵、令人感動、流淚的事跡一日數遇,更是刻骨銘心,永遠難忘,成了抹不掉的記憶。

--1978年年末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斷然廢止以“階級鬥爭為綱”的方針,毅然采取“改革開放”的新方針,成為新中國曆史上偉大的轉折點。其實,在此三年之前,就有過一次改革的預演。1975年,“文革”殘局無法收拾之時,鄧小平二次複出。他臨危受命,曾大力推行過“治理整頓”,高舉“三項指示為綱”的旗幟,實際上就是用毛澤東的三句話,壓倒“四人幫”對“唯生產力論”的荒謬批判。籠罩在濃霧陰霾中的天空終於露出了一絲陽光。但“四人幫”豈肯罷手,又造謠生事,屢進讒言,汙蔑鄧是“天安門事件”的總後台,終於在1976年初的“反擊右傾翻案風”中把鄧打倒在地。這是新中國一段不平凡的日子,路線鬥爭錯綜複雜,國家前途命運未卜。鐵路是國民經濟的樞紐,已陷於癱瘓狀態,是鄧治理整頓的重點,點將要萬裏來當鐵道部長。萬裏不辱使命,快刀斬亂麻,迅速扭轉局麵,“安全正點萬裏行”一時傳為佳話。這時作者恰恰又被派去鐵道部“蹲點”調研,得以近距離觀察鬥爭的全過程。他打消顧慮,對被隔離批鬥的“右傾翻案黑幹將”深入采訪,了解了一些深層事實。又破除種種框框和偏見,客觀公正地向中央反映情況,在這場複雜的鬥爭中,發揮了內部調查報告重要的獨特作用。他自己也得到一個認識上的“飛躍”:“右傾翻案的黑幹將”原來是“無畏無懼的急先鋒”,自然會有更加刻骨銘心的、永遠難忘的記憶,抹不掉了。

中國的改革從農村開始,農村改革從安徽開始。這兩個“開始”作者恰好也都在時代大潮旋渦的中心,所見所聞要比一般人更多、更豐富、更重要。不過時間離現在較近,寫的人特別多,大部分人都比較了解了。

綜觀這本書記敘的內容,無一不是當代過去幾十年中的重大事件。曆史的長河是延綿不斷的。“曆史”的今天就是“現實”,“現實”的昨天就是“曆史”。“忘記曆史就意味著背叛”,不能正確地認識曆史,就不能清醒地麵對現實,充滿自信地爭取更美好的未來。

因此,這本書不是作者一個人抹不掉的記憶,應該是每個中國人都不應該忘記的曆史,至少是當代曆史中真實的珍貴的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如果缺少了就不能算是完全的真實的曆史。這本書的價值就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