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黃色雪弗萊駛過南區的一座旱橋,鑽進了茂密的樹林中。間距五十米左右的長杆路燈,沿綿指引著每一位想拜訪山莊主人的來客。

“這個山莊還有其他主人嗎?”駿秀冷靜的問道。

“輪椅上的那位小姐是山莊的女主人卓淩。”

駿秀努力回憶這個半夜發信息人的名字,無奈難以抵擋的睡意襲來,在施磊粗魯的搖籃曲中,他安然進入了夢鄉。

魔術師先將規則公諸於眾:魔術師會事先告訴眾人,六名觀眾中誰會拿到那張黑桃A。六張撲克牌任由六名觀眾自行挑選,魔術師在一旁輕鬆的同參與者調侃著,參與者慎重的選擇著各自的撲克,矛盾複雜的心情困擾著他們,既希望親手破解這個小小的騙術,又期望自己迷失在這無解的魔法之中。

“難道你不認識她嗎?”駿秀一大早就覺得山莊裏的人都很奇怪,竟然沒人主動照料一下受傷的女主人。

駿秀的喜怒哀樂總是淺顯的表露在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躺在後座上的卓淩穿著醫院的病服,她自己的衣服沾滿了血,沒辦法穿出來了。她翻身拉了拉壓在身下的病服,偷偷看了一眼駕駛員的後影,感覺到了他的情緒。

麵對這樣質疑,駿秀默默拿出自己的證件來消除大個子的疑慮。他瞧一眼輪椅上輕聲抽泣的卓淩,想過去安慰幾句,但不該說什麼?他隻希望能快些趕回來,靜靜的看著她也好。這樣的想法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了,一定認為他的腦袋有問題。

施磊的蘿卜臉湊近駿秀,頭發紮得人生疼:“男人總是無法拒絕一個美人的邀請,身為男人別無他法,否則我會對你的性取向提出質疑。”施磊大搖大擺的把那隻瘸腳邁到了“塞汶山莊”的玻璃門裏。

這個清晨並非陽光明媚,昨晚的繁星預告著今天的陰晴,頂棚玻璃外灰蒙蒙一片,所以房間裏並不怎麼明亮。

“你才是司機!”駿秀打落施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自顧自的走上台階。

門廳發生的事件猶如走進但丁描述的煉獄般令人毛骨悚然,那條飛騰在水池上的龍朝天空揮舞著龍爪,它碩大無比的龍爪上俯臥著一具中年女性的屍體,白色的衣擺濕漉漉的耷拉下來,手指扭曲成痛苦的曲線,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一定是驚恐的。貫穿身體的爪尖微微露出背脊,紅色的血無聲無息順著光滑的雕像流淌,美麗的鮮豔被水滴渲染變成了粉紅色,整幅畫麵散發出神話般的恐怖氣味,希臘傳說中的惡龍托舉著純潔的聖女,鮮血是最奢侈的祭品,祈福的祭祀在眾人麵前殘酷的開場了。

“讓我們來,又沒人承認,到底是要幹什麼呀!”

由於揮動毯子產生了風,一個白色紙團從屍體的嘴巴裏脫落出來,在水麵上顛簸了幾下,飄向水池的邊緣。

那位走廊上遇到的女人,雙手環抱胸前交叉摩挲著自己的肩膀,用溫暖的手掌撫平雞皮疙瘩,腳下有些不穩。

可手機的信號在緊急時刻,和警察一樣很難找得到,不管重撥多少遍,永遠是中英文雙語無法接通的回答提示。

“多美的星星啊!”施磊一頭栽倒在大床上,凝視著滿天的繁星感歎道。

一幅嶄新的撲克牌在魔術師靈巧的手中翻轉,仿佛有了生命一樣。魔術師在黑天鵝絨的桌麵上平鋪著六張牌,六張牌中有一張為黑桃A,但除了魔術師沒有其他人知道到底哪一張才是。

走進來的是一個三十光景、枯發蓬亂的男子。逆著陽光,看不清他的臉,頭發被清晨的陽光染上了金燦燦的黃色,領口磨損的白色圓領T恤外罩著一件黑色輕薄外套,雖然都是名牌,可穿在他身上卻顯不出氣派來。他右手提著一隻小包,看起來不是很沉。頑皮的太陽在他身上描出一個耀眼的輪廓,看起來很神奇。

在很多的推理小說裏,有一種傳統的經典模式,被稱之為“暴風雪山莊殺人”。那便是所有的人被圍困在封閉之地,完全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沒有人能夠出去也沒有人能夠進來,陷入一個巨大的密室中。凶案就在這樣的空間下接連發生,無疑凶手躲藏在存活下來的人之中。這塊看似無法外出之地有利於凶手的行動,但實質上凶手脫罪的可能性和他自殺的幾率一樣大。

高級材質的玻璃門在他身後無聲的關閉,枯發男人臉部掛著一抹憂愁,他抿著薄薄的嘴唇,緊皺的眉毛幾乎在眉心處彙合了。盡管沒人知道他的來頭,但進門見屍顯然令他很不舒服。

駿秀一時不知所措起來,甚至不知該先邁左腳還是右腳,以往他在現場遇見的被害者都尚存一息,冷冰冰的屍體倒是頭一遭,即便不去觸碰它,也能肯定它是死亡的。

“你和山莊主人很熟嗎?”駿秀再次試探著身旁的男人。

“大家不要慌,這裏有警察,交給他處理就好了。”聽嗡嗡的鼻音就知道是沒睡醒的施磊在說話,他雙手放在頭頂上壓著翹起的頭發,站在台階上,點點駿秀的後背。

左庶拿起“塞汶山莊”裏的電話聽筒,隨即搖搖頭又放下了。看來這裏的一切通訊是中斷了。

“邀請信不是從這裏寄出來的嗎?”

接著是施磊,自己室友的麵子還是要給的,況且他是個警察,在這個密封的地方他的職業或許沒什麼大不了,一旦離開這裏,多一位戴著國徽的朋友百利無害。

“趕快報警吧!”名叫左庶的偵探當機立斷,代替主人發號時令,並安排幾名女性到看不見屍體的地方休息,以緩解她們的不適。有條不紊的安排展現出過人的冷靜,駿秀不由想去了解這個深藏不露的男人來。

“雖然不認識各位,但不難看出這裏沒有這樣的技師。”這樣冷硬的口氣,不用看也知道是大個子說的,不過他說的是實情。

施磊像被點了穴位一樣,立刻在座位上安靜了下來,他隻是咳了幾聲,就再也不吭聲了。

“‘塞汶山莊’。”男人指向馬路的盡頭。

“你們是誰?”一個駿秀熟悉的女中音,山莊的女主人坐在一把電動輪椅上現身門廳,她那身淡粉紅的睡袍和化於水中的鮮血十分相象。眾人這才發覺在走廊旁的樓梯下隱藏著兩扇暗門,暗門正對著門廳,裏麵則是女主人私密的臥房。

“塞汶山莊”正門前的一排路燈是先進的聲控感應,隨著發動機的轟鳴聲時明時暗。

卓淩一臉茫然,躺在後麵什麼話也不說。

不安的人們開始躁動,偌大的“塞汶山莊”,正籠罩在紅色的恐怖下,連環殺人犯的魔爪已經張開,血盆大口正對著不知所措的他們。

不過“塞汶山莊”裏的情況倒不至於如此悲觀,因為所有人在十分鍾前親眼看著左庶從正門進入山莊,透過玻璃能看到山莊外的汽車完好無損的呆在原地,隻要願意,他們可以坐上汽車離開。對於拘泥小節的推理迷還要解釋一點,十月的上海不會有類似暴風雪和龍卷風之類的天災封鎖山莊的出路,也就是說,“塞汶山莊”目前還未達到“暴風雪山莊”的最低要求。

他幾乎不怎麼敢看那具屍體,他拉拉“吉普賽女人”垂下的袖子,小聲的問:“師傅,這是怎麼一回事?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該怎麼辦呀?”

駿秀並未放鬆警惕,他用餘光細細觀察著陌生人的那套運動衫,直到確認沒有可以藏匿凶器的地方,他才鬆了口氣,隨口問道:“你這麼晚去山莊做什麼?”

駿秀隻覺得一陣眼暈,昨天晚上遠江大廈停車場襲擊案的嫌疑人很可能是“死神的右手”,而十二個小時不到,他再次聽到了這個名字,並且這裏發生的一切事件,很可能是冷血殺手一手策劃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都傳來“死神的右手”竊笑聲。

一聲尖銳的叫聲代替了古老的雞鳴,駿秀不顧難舍難分的眼皮,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大小姐,你終於回來啦!”正門的燈突然亮起,一位中年婦女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裏,她中氣十足的聲音觸動了聲控燈光。

“我的腳扭傷了,實在是走不動了,希望能搭一段路的便車。”男人懇求道,隻穿著單薄運動衫的他,在夜風中瑟瑟發抖。

七嘴八舌的人們炸開了鍋。

踏入“塞汶山莊”寬敞的門廳,大麵積的地磚比空氣還冰冷,隻是燈光暖和著。門廳中央大理石砌成的七角形噴水池偃旗息鼓,一泓綠水如刀削過的黃油般平整,一尊雕塑矗立在圓形水池的圓心上,一條長著許多腦袋的龍,半暗半明之中張牙舞爪,用它無數雙空洞的眼睛注視著兩個訪客,沒有瞳孔的眼球讓駿秀覺得異常詭異。

駿秀剛想喊“卓淩”這個名字,才發現認錯了人,她和卓淩乍一看有幾分相似,隻是她稍稍矮小些。她衣著暴露,長發用一隻發夾固定在腦後,一件低胸的睡衣根本遮蓋不住她豐滿的身材。

“陳媽。”卓淩強忍著眼淚衝向那個中年婦女,回到避風的港灣,女人回複成了女孩。

“沒有用的,所有玻璃均是防彈的。”卓淩虛弱的喘著氣,受到肉體和精神雙層折磨,連睜著眼睛看起來都很費力。

“我叫葉曉可,大家可以叫小可。昨天我接到客戶的電話,說在‘塞汶山莊’會麵,結果我的客戶沒來,卻來了那麼多我不認識的人。”豐滿女人高傲的語氣,讓人非常不舒服,好像天生她就該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可是怎麼證明他真的是警察?”水池旁那個冷酷的大個子終於開口說話了,“這裏發生的是謀殺案,輕易放走一個人,很可能放走的就是凶手。”

門口的枯發男子先開了腔,他掏出一封信揮了揮,說:“我是左庶,三天前在我的調查事務所收到這封委托信,信中告訴我‘塞汶山莊’今天將會發生一起事件,需要我的說明才能解決。現在看來,這樣的事件並非在我的調查職權之內。”

和一具屍體被關在同一間屋子裏,心情怎麼也好不起來。

卓淩也想參與其中,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以往這樣的場麵都是由陳媽代為介紹自己,現在陳媽雖然就在幾步之外,可已經開不了口了。

“你父母一定想生個女兒吧!”卓淩笑道。

左庶搓揉著衣服的下擺,焦躁的移開駿秀遮住紙團一角的手,一個毛骨悚然的名字赫然映入眼簾——“死神的右手”。

“兩個人一間嗎?”施磊探頭掃了一下房間裏,隻有一張雙人床。

“這門是不是壞了?”駿秀拍拍結實的玻璃門,抬頭看到安裝在門上的傳感器垂頭喪氣,僅靠幾根裸露在外的電線連接,在半空中搖擺著,“那我要從哪裏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