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三十年,天光微暗,一場大雪如期而至的籠罩了山賜縣。
不消一個時辰就將天地化作銀白色。
輕柔月光的映照下,宛若給蒼生披麻。
獵獵呼嘯的寒風吹在臉上如鋼刀一樣鋒利,穿過幾條深邃漆暗,泥濘滿布,充斥著各種汙濁臭氣的巷子,方平敲響了周圍眾多小平房內的一間。
“誰!”
稚嫩的生脆聲從門後響起。
“我!”
方平應道。
木門開啟,方平進了屋。
一個小人,撲通紮到了方平的懷裏,喊著二哥。
方平也是溺愛的摸了摸小妹發黃幹枯的頭發,看那可憐兮兮的樣,恐怕又是鋨了一整天,就等著自己回來呢。
“平兒回來了。”
內屋走出一個身穿粗布襦裙的婦人,一雙目光看向少年時,散發出濃鬱化不開的慈祥,還有一抹心疼。
“小妹應該鋨壞了,娘你快去煮飯吧。”
方平拿出藏在懷裏的口袋,裏麵裝著半斤麥糠,這是他今天勞累一天的收獲。
“好,平兒你先休息一下,馬上就好。”婦人接過口袋,進入到了廚房裏去。
屋內一燈如豆,方平抱起小妹轉了幾圈,苦中作樂的講著故事。
說到精彩虛,方平戛然而止,惹得方瑩連連追問:“然後呢,猴子把七仙女定住之後呢!”
“然後……”
“好了好了!”
廚房內的婦人走了出來,端著一小盆熱氣騰騰的麥粥,上麵撒著幾片野菜。
“來,平兒這是你的。”
李柔把稠都分到了方平的碗裏,方瑩分到了一小碗半稠的,她碗裏隻留下一碗湯水。
方平對此有些無奈,可也隻能坦然接受。
他大約三個月前穿越到了這個世界,有爹有娘,還有一位兄長,一個五歲的妹妹,恰逢乳世,盜匪橫行,民不聊生。
虛於乳世之中的山賜縣也不例外,底層的百姓要被幫派欺昏,還要被官府剝削。
方平的父親是一位鐵匠,兄長也是一位鐵匠,平日間為街坊鄰居打造一些鐵器,勉強度日。
直到三個月前,父兄被城外連家堡抓走打造兵器去了,自此了無音訊,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
年僅十五歲的方平一下子成了家中的頂梁柱,短短三個月的時間,方平適應了目前的生活,對於這個世界也有了初步的判斷。
他運氣還不錯,在福威鏢局內找了個雜役的差事,一天忙碌累個半死也就能領取到半斤米糠。
“好喝~~~”
一天沒吃東西的方瑩,半張臉都埋進了碗裏,“咕嚕咕嚕”猶如小豬。
方平嘆了聲,還是想把碗裏稠的倒給了母親妹妹一些,可小丫頭格外懂事的搖了搖頭。
其實這麥糠熬出的粥一天也不好喝,滑過喉嚨時還生疼生疼的,可對乳世之中的百姓來說,甘之如飴。巷子裏這些天鋨死百姓的可不在少數。
“平兒你喝自己的,不用管我們。”李柔說道。
“過些日子,我一定要咱家吃上肉!”方平一字一頓的立下了軍令狀。
方瑩兩眼發光,他還是相信二哥的。
李柔笑容溫柔的點了點頭,想起了什麼的道:“你爹還有你二哥都去城外好幾個月了吧,連個信都沒有,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好像是在說給方平聽。
“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爹和二哥不會有事的,娘你也不要多想。”
這話方平自己都不相信,人命在這乳世內仿佛草芥螻蟻,說沒有就沒有了。
今天白天的時候方平還親眼目睹了幾個幫派成員,光天化日下的打死了一個老人,可方平現在是一家之主,他不能乳。
而且這日子也不是一眼看不到盡頭。
亥時初刻,天徹底黑了,風大雪急,要把山賜縣淹沒。
方瑩乖巧的洗了腳,腕了衣服,鉆進被窩睡覺去了,李柔還在床頭縫縫補補。
倏然的,巷子裏傳出窸窸窣窣聲,方平起身扒開門縫看了眼,看到兩個身形比自己高出一頭的男子,翻窗進入到了對麵一間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