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的兩個小丫鬟很機靈,很快就將她帶來的箱籠收拾妥當。

時辰不早,折伯蒼累得很,被她送到隔壁去睡了,她也不要小丫鬟守夜,隻自己一個人關了門躺在床上,心思不寧。

倒不是害怕京都和將來的日子,而是因為五夫人今日回憶起了阿娘,她心便沉得很,像是泡在了水中,還墜了一塊石頭。

跟五夫人回憶起阿娘時的燦爛肆意不一般,折夕嵐隻要想起阿娘,便隻能想到她無休無止的抱怨。

抱怨家裏沒有銀子,抱怨阿爹一個探花卻總不陞官,抱怨阿爹總是不歸家,抱怨阿爹是嫌棄她人老珠黃所以才不回家。

她不曾見過阿娘肆意張狂把馬賊綁在馬後托著跑的模樣,也不曾見過她單槍匹馬獨自回去救人的孤勇燦烈。

所以她一直最喜歡的是阿姐。阿姐總是在阿娘哭著抱怨的時候帶著她出門,給她買一塊糖吃,總是在阿娘沖著阿爹大吵大鬧的時候捂住她的耳朵,帶著她出門買頭花戴。

阿姐啊……

折夕嵐眼眶一淥,深深的吐出一口氣才沒有哭出來。

阿姐死的那年都十五歲了,跟對門的周家阿兄情投意合,已經定了親,就等著成婚。

她都綉好嫁衣了。

折夕嵐狠狠捏了大.腿一把,才沒有哭出來。她起床,喝了一杯溫水,而後打開窗戶透風。

寒風進了屋子,她也不覺得冷。

她腦海裏隻浮現了阿姐死後,阿娘神誌不清的話。

她說,「嵐嵐,你以後可一定要嫁個富貴人家,不然連你女兒的命都救不了。」

這話固然不是那般對,但是折夕嵐卻也覺得有些道理。

再是年少情深,猶如阿爹跟阿娘那般青梅竹馬,郎才女貌,一個不要知縣嫡子也要嫁個窮書生,一個十年寒窗終於考中探花,最後也因為窮之一字,將那些年的情義埋在了無窮無盡的抱怨之中。

她嘆息一聲,將窗戶關上,靜靜的和衣躺上,下半夜才慢慢的睡過去。

……

另外一邊,五夫人正在問今日去接折家姐弟的兩個婆子話。

「真的是雲王世子近衛護著你們一路回來的?」

婆子點頭,「是。今日雲王府馬車一到,城門兵兩邊開路,老奴便知曉是到了,便連忙去接表姑娘。」

當時城門大開,京都護城軍和雲王府侍衛加在一起快有兩百來人,將整個城門團團圍住,好不威風。

她們兩個進不去,找不到表姑娘,正在著急,就聽雲王府侍衛叫人來尋她們,詢問南陵侯府的人在哪裏,她們這才趕忙上前。

「我們是帶了長隨和馬車去的,準備給姑娘少爺搬箱子,誰知用不上我們,雲王世子身邊的近衛從前頭騎馬過來了,他們一共兩個人,都長得高大,穿的衣裳跟普通的侍衛不同,應當是領頭的。」

「兩人親自搬了箱子,又叫上幾個侍衛一起跟在表姑娘馬車左右,一路護送到側門才走。」

她小聲道:「夫人,他們臨走的時候,那兩個高大的侍衛還給伯蒼少爺塞了個小盒子,後來被表姑娘抱在了懷裏,收進了箱子裏。」

反正……單單進城這一路上,讓她們兩個升不起怠慢之心。

南陵侯府雖然也是侯府,但是在京都也算不上特別厲害的世家。如今隻有侯爺一個人在京都做官,其他都是商戶和小縣令,五老爺雖然是山長,但也不涉朝政,跟京都其他見慣了大場麵的僕婦相比,兩個婆子沒見過這種陣仗。

五夫人點了點頭,從婆子的話裏也大概知道折夕嵐姐弟一路上應該沒有受過委屈,這便夠了。

她道:「今後表姑娘在家裏就跟明蕊一般,明蕊有的,她也要有,你們切不可怠慢。」

兩個婆子誠惶誠恐,又暗自慶幸自己今日一直十分恭敬,點頭應是,這才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