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又是秋夜,有風。
這已經是他所經過第二十一個寒秋了。月光寒,彷佛從玄冰散發出的氣息。
高翔就這樣靜立在寒光之下,任由整個寒夜吞噬。孤影傾斜且微微發抖,天地間就如一人一月。迷茫著、抗爭著.
從來他都是一個喜歡抗爭的人,任何事他都覺得不和順,正如他小時候喜歡的灰色小貓一樣。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明白,原來,這麼可愛而溫柔的小貓也會咬人。但是,他卻不知道貓也是有怒火的,觸碰到它疼痛的地方它就會反抗,無論是人還是其他動物都一樣。
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裏來,更沒有人知道他要到哪裏去,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附近的人隻知道他是一個大二的學生。從來沒人主動跟他說過話,問過他。甚至關於他哪怕微小的動向。不過,他已習慣了,習慣了冷漠,孤獨、寂寞.更習慣了一個人.
當他走進這家小麵館,就感覺已融入這裏。因為麵館裏隻有他一個人,殘破的椅子,油漆脫落得像老嫗幹癟而蠟黃的手。桌麵油而黑。燈光昏暗,這簡直不像麵館,且像風雨飄搖的破廟。老板是個中年男人,兩鬢微短,洗得發白的衣服幹淨而整潔。很奇怪,雖然洗了無數次,還是能看得出這件衣服當初的氣勢.頭發一絲不苟。相比之下,讓人感覺實在是很別扭。
高翔就這麼自然而舒適的坐下去:“一蛋麵,加雞蛋。”
老板習慣性的笑笑:“好勒。”一碗熱騰騰的麵很快端上油黑的桌子。中年老板自己端坐在另一桌喝著二鍋頭。兩個不相幹的人就這樣靜靜的,麵,一口一口的吃。酒,一口一口的喝。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得出,他們像在舒適而豪華的莊園裏吃珍饈佳肴,喝瓊漿玉液。
一個年少,一個中年。中年人的笑更加熱誠而隨和:“我請你喝酒?”
“我不會喝酒”。語氣稍有些生硬,不知是吃麵的原因還是他本人不喜歡別人打擾他吃東西。
中年人笑容更濃了:“難道你嫌我的酒不好”?
高翔搖頭,接著吃完碗裏的最後一塊雞蛋。“我不喜歡酒,更不喜歡酒的味道,它會讓我失去判斷。”
這正是一個年輕有理想,有思想,夢想的人所要堅守的。但是,當某一天他自己豪飲的時候。他知道了,其實酒,並不是讓人厭惡的。酒跟金錢一樣,本質沒有好壞。隻是利用酒和金錢作怪的人才是事情的本源。正如古代的劍客一樣,手裏有劍,能救人,也能殺人。不管殺人救人,都是由人掌控的。試問:哪個人心中又沒有一把能殺人,能救人的劍呢?隻是看我們持劍之人是用這柄劍來守真去假、去惡從善..還是用來傷人自利,存偽不真..
就在高翔正像開口說話的時候,突然走進來三個人,看起來卻不能算是人。一個眼神陰狠,頭發亂得像雞窩。像頭發過瘋的獸。一個麵無表情,穿著考究。就像剛參加過宴席。另一個則是粗壯而蠻橫。似一頭野牛。
很奇怪,三個人一起進來,頭發亂得像雞窩那個卻端坐著,穿著考究的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也不看。粗腰而蠻橫的反而站著。很奇怪的組合。他們一進門,中年老板就看到了。也不感覺奇怪,就像他早有預料一樣。
考究的人慢慢開口:“請坐,請地上坐。我姓石,石犁土。別人都叫我土裏石。”他指著雞窩頭;“他叫馬中發。”又指著另一個,道;“他叫季紅椒。是我們老板叫我們來的,來給你拿一樣東西。”怎麼看他們也不像是拿,倒像搶。
中年老板,不搭腔,表情從容而鎮定。忽然對高翔說:“這碗麵,我請你吃。”
高翔饒有興致的看了看碗,又看了看他道;“謝謝”。
“不客氣。既然你喜歡這種碗,不妨送給你吧!我這破麵館也不打算開了”。高翔沒問為什麼,中年老板語言充滿激動,但是誰都不知道這激動夾雜的是憤怒還是高興。最後反而哈哈大笑。
石犁土慢慢道;“你的確不該在這裏開麵館。”接著中年人被帶走了,臨走時緊緊盯著高翔手裏的碗,仿佛要讓高翔找到這個碗的主人。
高翔帶著碗走了,這種事情他從來沒想到過,總感覺怪怪的。中年老板也走了,跟著哪三個怪異的組合走的。寒夜中的小麵館在城市最邊緣搖曳著。
此時的高翔不也是這樣嗎?不也是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邊緣掙紮著、徘徊著、仿徨著。他的心似搖搖欲墜。但,倔強而不屈。回到出租屋,讓人討厭而又不得不住的房間。
他發誓,一定要盡快脫離這厭惡的地方,就像他脫離學校一樣。落寞地坐在床上,就像剛剛失去了一位老朋友一樣。也許有的人不需要相處多久就能成為老朋友。有的人相處了幾十年卻像陌生人,正如這個社會,鄰居間住了幾十年都相互不認識。
偶爾相識一人,瞬間就能成為朋友。他們兩也許就是這種一瞬間成為朋友的人吧。是社會太冷漠,還是人心太防備。每個人都緊鎖著自己的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