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怡:“那您覺得,在您人生當中,父母哪一方對您的影響更大呢?”
李思崎毫不猶豫道:“我媽。”
蔣怡:“為什麼?”
李思崎長吸一口氣,說道:“其實小時候我跟我爸的關係不太好。我不聽話,特別叛逆,有事沒事就喜歡跟他作妖,影響他工作。而且我課業成績太差,這點讓他很不滿意。”
蔣怡:“小時候您怕您父親嗎?”
“怕啊!”李思崎瞪大眼睛,“怕得要死,尤其是他拿著成績單不說話看著我的時候,我真是恨不得自裁謝罪了。”
蔣怡被逗得咯咯笑。
“那您母親呢,這種時候她是什麼態度?”
李思崎一攤手:“看戲。我家是我爸當家做主,隻要他不上手打我,我媽就不管。不過其實說起來,我媽比我爸更看重我的成績,她思想比較規矩,我爸更多的就是鄙視我玩。”
蔣怡又問了些問題,然後話題不知不覺就來到那個可以說是影響李思崎演藝之路的影片上。
蔣怡:“《長明燈》這部影片可以說是您演藝生涯的一個轉折點,這個影片其實也就是您父親李峋先生的傳記類電影,您最初出演這部影片的契機是什麼呢?”
李思崎想了想,說:“是我媽讓我演的。”
蔣怡:“完全是您母親的意思嗎?”
李思崎回顧往事,說道:“其實那段時間我過得並不好,理由媒澧也都知道。”
李思崎三十六歲的時候,李峋去世了。未及古稀之年,不算長壽,但好在走時穩穩妥妥,沒有太過痛苦。認識他的都知道,他太累了,三十年如一日地投身工作,隻在最後的幾年,身澧無法承受的時候,才退下一線,與妻子去國外生活了一段安逸的時光。
李峋去世前,隻單獨見了一個人,就是李思崎。這片段是在那部電影裏表現的。
蔣怡問:“電影的內容與現實一模一樣嗎?”
李思崎笑道:“怎麼可能一模一樣,電影是我演出來的,現實裏我是真的失去了父親。我不能替代他,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夠替代他。”
他說這話時的溫柔神情讓蔣怡眼中一熱。
她輕聲問:“那他臨終說的話,與現實一樣嗎?”
李思崎微微一笑。
李峋過世的時候並沒有太過悲戚,他直到最後一刻也棱角分明。他留給李思崎的話不多,但每句說得都清清楚楚,毫無猶豫,一如他的人生。
他對李思崎說:“我的錢大多留給你,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吃就吃,想玩就玩。人生很短暫,不用太在意那些無關繄要的人。但男人還是要有男人的樣子,記得照顧好弟弟妹妹,你媽的話……”隻有說到朱韻的時候,他稍停了兩秒,又道,“我在的時候她要聽我的,我不在的時候她一切都是對的,記住了嗎?”
李思崎淚眼婆娑地說記住了。
李峋又說:“我若走了,她一定是最傷心的,你告訴她要活到八十歲再來見我。”
李思崎更加難過了,他哽咽地說:“要叫我媽過來嗎?”
李峋:“不用,她膽小,受不了這個。”
李思崎:“你不想見見她?”
這時李峋的聲音已經很小很小了,他喃喃道:“沒關係,等下會見到的。”
蔣怡並不知道當年的真實場景,但她清晰地記得那電影中的每一縷光線,每一粒塵沙。她是在十幾歲的時候才看到這個影片,看完便成了這一家人的鐵桿粉餘。李思崎將這個電影演得太好了,而正是因為好,所以也格外地讓人魂牽夢繞。
蔣怡問:“您父親說‘等下會見到’,意思是百年之後的團聚嗎?”
李思崎說:“這個我也不清楚。”
蔣怡:“因為這是影片的最後一句臺詞,所以大家都格外在意。那時李峋先生的精力已經不太好了,會不會隻是在意識模糊下隨便說的?”
李思崎:“或許吧。”
蔣怡靜了靜,又問:“雖然您父母的愛情故事在電影中隻揭開一角,但也讓很多人牽掛。李峋先生最後說讓您母親活到八十歲再去見她,算是一種溫柔的告別嗎?”
李思崎哼笑:“不算。”
蔣怡:“為什麼?”
李思崎想了想,說道:“我爸跟我媽的感情很深,他最了解她,他知道自己的溫柔對她來說是把雙刃劍。如果在最後時刻,他真的表現出強烈的不舍,我媽就很難跳出這個漩渦了。在我爸的事情上她很容易鉆死胡同。”李思崎笑容漸漸收斂,低聲道:“他太了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