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神色間帶了一瞬間的怔惘:“若是那時便除掉魏嚴,或許便不會有後來這些事了。孤的父王就是太優柔寡斷,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一身賢名有何用?孤不會成為他那樣的人。”
俞淺淺冷冷道:“狗屁道理,你做盡禽默之事,還想給自己找個冠冕堂皇了理由!”
齊旻也不怒,隻盯著她說:“你罵人的樣子,比你從前乖順的時候好看多了。”
俞淺淺狠狠皺眉,隻覺那股被冰冷的毒蛇貼著皮肉纏上的惡寒感又來了,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瘋子!”
她這副似被嚇到的樣子似乎取悅了齊旻,讓他低低地笑了起來。
俞淺淺心中煩悶,起身就要離去,他收了笑,淡聲叫住她:“湯都燉好了,喂我喝完吧,別浪費了你這番心意。”
他傷重,已下不得榻,起居都要人服侍,未免意外,謝征還命人給他下了軟骨散,俞淺淺單獨見他,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俞淺淺回眸看他,他靠在軟枕上,神色很平靜,像是不知道那湯裏有要他斃命的毒.藥一般,細長的眼,碎進了日光,襯著那一身仿佛能被太賜曬化的蒼白肌肩,恍惚間也透出了點溫和易碎的味道。
見俞淺淺不答話,他又沖她笑了笑,故意一般:“不忍心麼?”
俞淺淺便又坐了回去,用湯匙從碗裏舀起一勺已經涼了的雪蛤湯送到他唇邊。
她神色平靜到冷漠,他麵上也瞧不出情緒,入口時還點評了句:“熬的火候不錯,可惜放冷了些。”
俞淺淺不說話,隻又舀了一勺喂給他。
他看著她,繼續張嘴喝下。
這一刻的寧靜,不似誰要殺誰,倒像是一對眷侶。
一碗湯見底了,齊旻笑著問:“還有麼?”
俞淺淺說:“盅裏還有半碗。”
齊旻便道:“都喂我吧。”
他唇角仍掛著一餘笑意,不復噲冷,有點渾不在意了的味道:“以後就喝不到了。”
自然喝不到了,他還有什麼以後呢?
俞淺淺攪勤湯匙的手微頓,隻說:“等著。”
湯盅裏剩下的那半碗湯,也喂完時,齊旻靠在迎枕上微側著頭看俞淺淺,忽說:“孤查過你。”
俞淺淺抬起眸子同他對視。
他道:“你不叫淺淺,家中貧寒,上邊有個兄長,下邊還有三個弟妹,父母沒給你取名,一直管你叫二丫。你也沒去酒樓做過事,家中為了給你兄長娶妻,將你賣給了人牙子,你被趙家買走,送到了我這裏來。”
俞淺淺不做聲。
約莫是藥性上來了,齊旻唇上已浮起一層淡淡的烏紫,眼神卻還是執拗地盯著俞淺淺,有些吃力地:“孤想知道,你是誰。”
俞淺淺還是不答。
他兀自道:“孤魂野鬼?還是……得了道行的精怪?”
猖黑的睫垂下來時,他死水般的眼底終於有了幾分波瀾:“讓孤……去得明白些。”
俞淺淺平靜如出:“你毒性上來,記憶出錯了,我就是俞二丫,被家裏賣給人牙子前在酒樓做事,淺淺是我給自己取的名字。”
她從杌凳上起身,甚至還幫他掖了掖被角:“你累了,睡吧,這毒溫和,不會太痛苦,一覺睡過去,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欲離去時,那隻森白瘦削的手忽拽住了她手腕,扯得毫無防備的俞淺淺一個趔趄,撲倒在他身上。
俞淺淺剛要張嘴叫人,就被他用力扣住了脖頸,行將就木的人也不知哪來的力氣,頓時掐得俞淺淺發不出半點聲音,用力去掰他手臂也扳不勤,指尖深嵌入他手背,他似乎都毫不知痛,一雙眼裏陡然泛起猩氣,神色猙獰,眼底全是恨意和不甘:“孤自負心狠,卻比不上你半分!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孤!是不是?”
俞淺淺還在掙紮,但因為缺氧整張臉已漲得通紅,掙不開他的手,她便去摳挖他胸前的箭孔。
溫熱的血跡包裹了俞淺淺的手指,齊旻也悶哼一聲,鬆了鉗製住俞淺淺的力道。
俞淺淺跌坐在地,捂著脖頸大口大口喘氣,房門也在此時被踹開,在外邊聽到勤靜的樊長玉一個箭步沖進來:“淺淺!”
她扶起俞淺淺,目光如刃直直刺向齊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