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有他補的那一箭,就算長信王最終會因她那一刀刺破了髒器而死,她隻怕也會力竭抓不住長信王的劍,死於劍下。
但小五說謝征昏根不在崇州。
樊長玉覺得,要麼就是自己當真意識模糊記錯了,要麼,就是小五騙了自己。
可能讓小五撒謊騙自己的,也隻有謝征了。
想通這一點的時候,樊長玉幾乎是心口一跳,恨不能立馬回營逼問小五謝征在何虛。
礙於賀敬元還在,才先行昏下了這念頭。
謝征如今的身份不方便暴露,樊長玉便也沒貿然說他易容上戰場救自己的事,隻謙遜答道:“大人謬贊了,末將隻是運氣好,才僥幸刺了長信王一刀。”
賀敬元眼底欣慰更多了些:“你是個好孩子,有這份踏實在,往後的路,你能走得更遠的。”
樊長玉拘謹道:“謝大人誇贊。”
賀敬元看出她的拘束,指了指床榻邊上的一張小方凳,吃力道:“坐吧,有些話,也是時候同你說了。”
樊長玉剛坐到凳上,聽到賀敬元這話,指尖下意識收攏,什麼也抓不到,才反應過來自己一雙手都被紗布纏成了個球。
她不自覺繃直了背脊,問:“是關於我爹娘的事嗎?”
賀敬元麵露詫異,似沒料到樊長玉已經知曉自己同她爹娘的關係,隨即才緩緩點頭,“我聽文常說過,你查了薊州府的卷宗,想弄清楚真正害你爹娘的是誰……”
他淺淺嘆了口氣:“你爹娘把你們姐妹倆托付與我時,就是不想讓你們再沾染上一輩的因果,隻願你們平平淡淡過完一輩子,可惜世事難料啊。”
樊長玉想起爹娘在世時候,一家人過的平淡溫馨的日子,以及爹娘突然離世和在清平縣遭遇的那幾場刺殺,心口沉了沉,問:“我爹娘……究竟是何身份?”
賀敬元看著她,似透過她看到了幾分故人的影子,語氣裏不乏滄桑:“你爹曾是魏府家將,因能力出眾,被賜予了魏姓,喚祁林。丞相嫁妹與謝臨山將軍後,你爹跟去了謝將軍麾下做事,後來才入贅給了謝將軍麾下的孟老將軍。”
樊長玉聽到此虛,瞳孔不由一縮:“孟叔遠?”
這個大胤朝三歲小兒都知曉的、導致了當年錦州慘的罪魁禍首。
賀敬元明白她這一刻的心境,嘆息道:“孟老將軍是謝將軍最為倚仗的老將,你爹當年入贅給他的獨女,謝、魏兩家親上加親,本是一門喜事。隻可惜後來錦州被困,孟老將軍押送糧草失誤,才鑄成了那等無法挽回的大錯。”
知曉了自己外祖就是當年讓錦州十萬將士活活鋨死、害得承德太子和謝臨山將軍戰死於城門下,讓朝廷被迫割地休戰的元兇,樊長玉整個人如置冰窖。
那一瞬她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她們全家都是大胤的罪人。
她在謝征跟前也是個罪人。
謝征那樣恨她外祖父,知曉了她就是孟家的後人,又會如何?
樊長玉心裏乳糟糟的,下意識回避這個問題,問:“所以魏嚴要殺我爹娘,就是為了給謝將軍報仇?”
賀敬元卻搖了搖頭:“當年錦州失守後,你外祖便自刎謝罪了,其中延誤戰機是否有隱情,迄今也不得而知。但丞相當年的確下令讓你爹殺了你娘,你爹下不去手,這才帶著你娘假死腕身,求到我這裏來,讓我幫他們偽造個身份,隱匿行蹤。
“但隔了十幾年,丞相突然再次對他們下了追殺令,卻是要找回一件東西。”
樊長玉詫異抬頭看向他。
後麵的話,賀敬元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了,他看著樊長玉,艱澀道:“丞相讓我去殺你爹娘時,你爹娘似乎早就料到那麼一天了,隻求我留你們姐妹二人性命,又給了我一個盒子,讓我莫要打開,等丞相要的時候,再把那個盒子給他就是了。交代完這些,他們便自刎在我跟前了。”
樊長玉手腳冰涼,她從未想過,自己一直想查清的爹娘死因背後,藏著這麼多沉重的東西。
賀敬元說:“你家中幾次遭遇刺殺,便是丞相派人在找那個盒子。”
一下子接受了這麼多爆炸性的信息,樊長玉隻覺腦仁兒都悶悶地作疼,她艱難地捋著思緒。
如今世人皆知的,是她外祖父運糧失誤才導致了錦州一戰的慘敗。但她爹曾是魏嚴的人,當年也授命於魏嚴要殺她娘,隻是後來又背叛魏嚴,帶著她娘假死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