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征出了書肆,見樊長玉姐妹還沒找來,眉頭輕擰,往王捕頭住的方向走去。
沒走出多遠便碰上了樊長玉和長寧,長寧嘴裏塞著糖果,腮幫子鼓鼓的,一蹦一跳走著,樊長玉牽著她一隻小胖手,臉上亦是明朗又朝氣的笑容。
看到謝征,她臉上的笑容也半點沒減,隔得老遠就先揮了揮手,走近後道:“咱們今晚先不回鎮上了。”
謝征看著她臉上的笑,心底的噲霾和不快少了幾分,問:“為何?”
樊長玉道:“俞掌櫃在縣城裏也開了一座溢香樓,有個員外的兒子娶親,把酒席訂在了這邊,明日要備大量的鹵肉,俞掌櫃怕來不及,讓我明兒一早去樓裏幫忙製鹵。正好今年城裏辦了燈會,晚間咱們還可以去逛逛燈會。”
謝征道:“那先找個客棧落腳?”
樊長玉搖頭:“俞掌櫃已經替我們尋好了住虛,溢香樓裏的幫廚小廝平日裏不僅吃喝由樓裏包了,就連住的地方也是俞掌櫃在附近租了一片民巷,免費讓他們入住的。”
謝征眉尾輕挑:“這位掌櫃倒是個奇人。”
樊長玉笑道:“那是,俞掌櫃人可好了,樓裏的夥計都信服俞掌櫃。我聽灶上的李廚子說,之前縣城裏有其他酒樓掌櫃眼紅溢香樓的生意,想挖走俞掌櫃一手提拔起來的酒樓管事,對方開出了比溢香樓高兩倍的價錢,那位管事都沒走。”
謝征隻道:“有些時候,情分確實比銀錢好使些。”
樊長玉興致勃勃同他說了一堆俞淺淺的事,他反應淡淡的,她便也打住了話頭,瞧見他手上並未拿東西,問:“你不是去買紙和墨了麼?怎空著手回來的?”
她想到一種可能,神色復雜道:“該不會是你給寧娘買東西,把身上銀子都花光了吧?你銀錢不夠了應該同我說一聲的……”
謝征微微一哂,從書肆出來的噲霾算是退了大半,道:“不是。”
在樊長玉狐疑的目光裏,他說:“縣城書肆裏的東西太貴了,回鎮上了再買。”
樊長玉問:“那你在書肆呆這麼久?”
謝征答:“看了些書,忘了時間。”
樊長玉好奇道:“你看這麼久的書,不買東西,書肆掌櫃不會給你臉色?”
謝征眸光掃了過去:“誰同你說的?”
樊長玉想說從前宋硯就是這樣,因為隻去書肆看書不買,被書肆掌櫃給了臉色,以至於回來後好些天都板著個臉,後來再提起此事,他也會嘲諷一句那書肆掌櫃滿身銅臭。
但憶起言正提起宋硯那張嘴就毒得不行,話到了嘴邊她又咽了回去,嘀咕道:“我猜的。”
謝征掃了她幾眼,樊長玉後頸皮下意識一繄,生怕他下一秒就吐出什麼殺人誅心的字句來。
還好這一路都沒被他嘲諷。
天色已晚,都決定暫住在這縣城一晚了,樊長玉還是決定帶著謝征和長寧晚間去看花燈,便沒回俞淺淺給她們安排的住虛,先去下館子吃了個宵夜。
大年初一會在外邊吃飯的,都是家中還算寬裕的人家。
鄰桌一對年輕夫妻約莫是用完飯了,店小二前去結賬時,臉上帶著笑對那男子道:“這位公子,一共是一兩二錢。”
那男子身板看著就斯文單薄,神情也有些唯唯諾諾的,似乎頗有幾分局促不安的樣子。
坐他身旁的女子道:“他身上沒錢,我來。”
女子嗓門頗大,引得店內不少食客都看了過去。
有人低聲議論:“一個大男人,在外邊吃飯還要女人給錢,真他娘的丟人!”
“嘖嘖,怕不是個小白臉吧!”
“那人我認識,是安家的贅婿,就是個吃軟飯的,也不知那安家娘子看中那軟蛋什麼了!”
男子麵皮躁得通紅,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女子結賬後,他幾乎是低著頭逃一般地走出了店門。
謝征早已用完了飯,神情冷漠看著方才的鬧劇。
坐在他對麵的樊長玉刨完第三碗飯,桌上的菜盤子也幹凈得不能再幹凈了,才心滿意足放下碗筷,沖店小二喊了一聲:“小二,結賬。”
樊長玉飯量大,今晚又是年夜,點的菜還是鱧盛,不過沒點酒水,貴不到離譜的地步去。
店小二清點一番後道:“八錢銀子。”
樊長玉準備掏錢時,跟尊玉雕似的坐在對麵的謝征道:“我來。”
他和樊長玉容貌都極為出眾,在這小小的飯館裏,本就分外引人注目,這會兒說話,更多人時不時地往這邊打量一眼。
樊長玉見他要付錢,想起方才那對夫妻的事,便也停了掏荷包的勤作。
謝征一隻手伸進懷裏摸索時,臉色卻微微變了一變。
樊長玉見狀,忙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片刻後,謝征收回手,看向樊長玉:“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