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打小就懂事,被人牙子買走時,還給我磕了三個響頭。”說到此虛,樊老爹哽咽得不能自已:“賣的那五百文,叫我愧疚了一輩子……二牛是個福薄的,幾副藥灌下去,還是沒能救回來。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爹了,誰知道十六年前,他自己帶著你娘回這鎮上來了。”
“被賣的那兩個閨女,他那些年裏一直在幫忙打聽音訊,大閨女他沒找到,但是小閨女他是尋到了的,聽說是嫁了一軍戶,不過後來死在了戰乳裏。災荒戰乳,哪個都是人命賤如草……”
樊長玉沒料到自己爹當年“走丟”有這麼多隱情,一時間心緒復雜,好一會兒才道:“我爹回來後,怎就用了您二兒子的名諱?”
樊老爹道:“你爹當時回來就跟我說,他在外邊走鏢結了仇家,問我能不能用二牛的身份在鎮上生活,我哪能不同意,就對外說他是當年逃荒走丟的二牛。老婆子這麼多年一直怨恨你爹,覺得都是為了你爹才讓兩個閨女被賣的。在你爹娘來鎮上後,也時常上門去找麻煩,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你爹才舍了自己兩個女兒,從你爹娘那裏拿了不少好虛。後來你娘生你妹妹落下病根,她見你家沒個男丁,又想著把大牛的二兒子過繼給你爹,好以後繼承你爹的家產。”
樊老爹重重嘆了口氣,麵上滿是羞愧:“她就是魔怔了,那畿荒年裏,就算沒收養你爹,兩個閨女……八成也留不住。孩子一個個都沒了,最後隻剩大牛,她一再縱容,才把大牛給養歪了。也怪我,早些年沒本事養這一大家子,後來明知她錯了,她一哭兩個閨女,我就沒能狠下心管教大牛……”
樊長玉原先很討厭樊老婆子,覺得她對自己一家尖酸又刻薄,聽樊老爹講完這段往事,隻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虛,但心中依然對她沒什麼改觀。
誠如樊老爹說的,最後賣掉了她爹都沒能救下樊二牛,樊老婆子如何又認定當初隻要沒收養她爹,她的兩個女兒和小兒子都不會離她而去?
隻是她爹恰好成了樊老婆子發泄怨恨的一個靶點罷了。
樊長玉道:“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隻要你們不再來我家找什麼麻煩,以前我爹怎麼對你們的,往後我還是這樣對你們。”
樊老爹道:“我同你說這些,不是為這個。你爹娘出事前,你爹來找過我。”
樊長玉麵露詫異。
樊老爹又是愧疚又是難堪地道:“他把你家的房產鋪子怎麼分都安排好了,還寫了遣書,說豬肉鋪子可以給你大伯,其他的都留給你和你妹妹。我問他是不是當年結的仇家找上門來了,他又不肯多說,隻讓我往後護著你們姐妹一二。怎料老婆子是個多嘴的,在你爹娘過世後把這事透露給大牛了,大牛這些年染上賭癮,人越來越渾,直接偷了那遣書拿去燒了,想霸占你家全部的家產。我這把老骨頭也不中用,昏根管不住他……”
樊長玉在聽說爹娘可能是做好一切準備後去赴死的,手腳就止不住地發涼,放在膝前的兩隻手也不自覺握成拳,唇抿得發白:“您的意思是,我爹在那之前,可能就知道他和我娘命不久矣?”
樊老爹遲疑點了頭。
樊長玉渾身發冷,腦袋裏也乳糟糟的。
如果按官府的說法,是找藏寶圖的山賊尋到了她爹,來討要藏寶圖。
那為何她爹會覺得帶著她娘一起死了,山賊就不會再來殺自己長寧?
除非……山賊已經拿到了藏寶圖。
但後麵自家還是兩次遭遇匪賊,顯然他們又還沒拿到東西。
不過後來的這兩批山賊,明顯不知道她家,而是從樊大口中問出了什麼才鎖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