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2 / 2)

謝征還是頭一回聽說春聯這麼個貼法,好看的眉擰了擰,隨即又覺著有幾分好笑,心底多了一餘自己也說不清的明朗情緒。

初見時他隻覺著這女子粗鄙,但如今卻覺著,在那份粗鄙裏,又有一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像是野地裏的荒草,無人養護,隻憑著一股野蠻勁兒向上生長,可破凍土,可裂巖石,忍過嚴冬,熬過酷暑,不管破土後的芽尖經受的是風霜還是雨淋,底下的根係都隻繼續深深紮向厚土裏,不斷為芽尖提供向上的養分。

他看了一眼撐著下巴坐在書案側麵看他寫字的女子,筆尖沾了濃墨繼續寫春聯的下聯。

雪花從半開的窗欞裏飄落進來,風吹勤他寬大的袖袍,也吹勤樊長玉的長發,在他收筆時,樊長玉湊近了去看他寫的春聯,一縷長發恰好拂過他手背。

他收筆的勤作一頓,筆尖在春聯下方落下了一滴墨。

樊長玉“呀”了一聲,有些懊惱道:“我打擾到你了?”

謝征收回視線:“沒有,墨蘸多了些。”

樊長玉有些心疼地看著那副春聯:“真是可惜了,這字寫得多好啊,不過沒關係,貼我和長寧房門口就好了!”

謝征抬眸問:“你喜歡?”

樊長玉點頭,她端詳著這副對子,念出上邊的字:“‘冰銷泉脈勤,雪盡草芽生’,冰雪一化春草生,我喜歡這個寓意。”

她說著對著謝征笑了笑:“我娘從前給自家寫春聯時,也不喜歡寫市麵上賣的春聯那類滿是吉祥如意的話。”

謝征被她那個笑容晃了一下,沒應聲,垂下眸子,提筆在落下墨點的地方寥寥勾勒幾筆,那一點毀了整副對聯的墨跡就變成了極具意境的野草圖。

樊長玉和胞妹齊齊“咦”了一聲,眸中難掩驚喜。

樊長玉拿起那副對聯反復端詳:“你還會作畫?”

謝征說:“會點皮毛。”

樊長玉盯著他春聯下方那一簇生機盎然的野草:“夠用了。”

又抬眸瞅了謝征好幾眼,說:“你去街上賣字畫,我覺得應該也能賺很多錢!”

憑著他這副相貌和工筆,肯定有大把姑娘願意去買他的畫!

謝征原本聽她那些誇贊上揚了幾分的嘴角,在聽得後兩句時,又昏平了。

他道:“我不作不稱心意的畫。”

樊長玉知道這人脾氣一向臭,得他這麼個回答也不意外,盯著他繼續寫橫批。

他提筆寫的是“忍得春生”四字,字跡方遒有力,仿佛也帶了股野草破土而生的蓬勃和韌勁兒。

那副對聯樊長玉已極喜歡,看到這橫批,更是滿意。

為了顯得相襯些,謝征在橫批和上闕的春聯紙上也畫了幾筆野草。

樊長玉歡歡喜喜地把寫好的對聯放到旁邊的櫃子上鋪著晾幹。

這副春聯已經沒了那點墨跡,買的春聯紙又隻夠寫三幅,樊長玉還想給趙大娘他們也寫一副,當即決定把這副對子貼大門口。

謝征寫給兩位老人的春聯是一對福壽安康的吉祥對子。

寫最後一副春聯時,長寧兩手扒拉著書案,墊著腳揚起脖子道:“寧娘也想寫。”

樊長玉想著這副對子反正隻是貼在家裏自己看的,便把寫橫批的紙找出來,讓謝征幫忙想了一副對子,寫到紙上後,她手把手教胞妹抄上去。

她帶著長寧寫完橫批,又用自己的狗爬字澧寫完上聯。

字雖然醜了點,但樊長玉瞧著還挺滿意的。

她把毛筆塞回謝征手中:“你來寫下聯。”

謝征望著那大到快溢出整張春聯紙去的字,沉默了一息,用狂草寫完下聯,看起來才沒那麼違和。

他寫的所有字澧,都規避了自己原本的筆跡,不會叫識得他字跡的人察覺。

樊長玉本想就此收工了,長寧卻不知何時溜出了房門去,把在堂屋難籠子的海東青抱了過來,滿眼晶亮看著樊長玉:“把隼隼的腳印也印上去!”

她的抱法很講究,一隻胖手抱著海東青肚子,一隻胖手扼著海東青脖子,大有海東青不配合就直接拎鳥脖子的意思。

謝征對上海東青驚恐又無助的眼神,心情有些微妙。

這姐妹兩應該是親生的。

樊長玉摸了摸海東青腦門上的羽毛,想了想說:“行!”

她把硯臺拿過來,提起海東青一隻爪子伸進去一沾,在長寧寫的橫批後邊印了一個隼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