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爹,樊長玉心口一陣泛酸,知道眼下不是傷懷的時候,很快止住了情緒,打水來將鋪子裏裏外外都擦了一遍,才開始往案板上擺今晨殺的豬肉,昨夜鹵好的下水她也擺了上去。
一直到辰時六刻,集市上才零零星星有了幾個人來買菜。
樊長玉家的肉鋪地段好,加上旁的鋪子裏站著的都是身形膘壯的漢子或大娘,她一個姑娘家立在那裏,一些買菜的大娘似覺著她比較好還價,路過都會問一句這肉怎麼賣。
樊長玉就笑吟吟跟對方說了價錢,又道今日鋪子重新開張,買一斤豬肉送一兩鹵下水,圖個喜慶。
大娘們一聽說買鮮肉還能送鹵肉,不免意勤,大多都會在樊長玉這兒買塊豬肉。
這剛一開市,就成了好幾單生意的,鄰近的幾個豬肉鋪子也隻有樊長玉一家。
對麵肉鋪的屠戶瞧得眼紅,嚷道:“樊二閨女,做生意不能壞了規矩,這集市上賣肉的都是一個價,你賣肉送添頭是什麼意思?”
樊長玉知道這人從前就跟自己爹不對付,她倒也不怵對方,口齒伶俐道:“郭叔這可就是冤枉我了,我這鋪子裏賣的肉跟大夥不是一個價錢麼?怎就壞了規矩?送添頭是我家的鋪子今日重新開起來,圖個吉利,哪條行規說了不行?郭叔莫不是瞧著我沒了爹娘,覺著我一個孤女好欺負?”
對方爭不過樊長玉,一張黃臉憋得通紅:“好一張利嘴,我說不過你!”
邊上同樊家交好的屠戶幫襯道:“行了老郭,長玉丫頭今日隻賣一頭豬,你跟個小輩斤斤計較什麼?”
頂著個欺負小輩的名頭也不好聽,郭屠戶喝道:“行,今日你就繼續送你這添頭吧,明兒可就不許了!”
樊長玉原本也隻打算送一日的添頭,明日這鹵味可是要拿來賣的,她道:“自然。”
郭屠戶這才作罷。
光等著人上前來問,肉賣得還是頗慢,雖然對麵郭屠戶臉都已經快氣歪了,有心去他肉鋪裏問問價的人,瞧著他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都沒敢再去問。
隻送一日的添頭,樊長玉想著得盡量把名氣打出去。
等集市上來來往往的人多起來了,她當機立斷開始吆喝:“賣肉咧——買一斤豬肉送一兩鹵下水!”
這吆喝很見效,當即就有不少人圍了上來,問豬肉怎麼賣的。
樊長玉一邊跟人討價還價,一邊手腳麻利砍切肉塊,適當做出一副忍痛的表情讓幾文錢,早市還沒過半,她鋪子裏的豬肉幾乎就被搶著買光了,效果比樊長玉預想中的還要好。
對麵郭屠戶那張臉,已經臭得跟他家的茅廁板有得一比。
樊長玉視若無睹,整理了一番自家肉鋪,把刀具塞褡褳裏背身上,關上鋪子門,揣著鼓囊囊的錢袋子打算去瓦市再買兩頭豬。
路過郭屠戶家的鋪子,對方兇神惡煞道:“明日再送勞什子添頭,可別說老子欺負你個孤女!”
樊長玉從鼻孔裏冷冷哼了一聲,不予理會。
明日她可不送了,她賣!
走在路上樊長玉粗略算了一筆賬,這頭九十斤的豬,除去了豬頭和下水,肉占七十斤左右,全按鮮肉價賣的,今日的毛利算下來也有兩貫錢出頭。
豬頭和豬下水明日鹵來賣了,還有一筆進項!
刨去買豬的本錢,這頭豬凈賺了一貫多錢!
感受著懷裏錢袋子沉甸甸的重量,樊長玉腳下步子都變輕快了些,郭屠戶找茬兒的那點不快也全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去。
但她剛走出肉市,還沒進瓦市,就聽見身後有人急呼自己的名諱:“長玉!長玉!”
樊長玉回頭一瞧,竟是趙木匠,他一路急跑過來,滿麵焦急之色。
樊長玉忙問,“發生什麼事了,趙叔?”
趙木匠氣都喘不勻:“你快回家去瞧瞧,你大伯帶著賭場的人砸了你家的門,翻箱倒櫃找地契,我跟你大娘這把老骨頭哪裏攔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