醍醐鎮東邊的花鼓巷子位於鎮中最熱鬧的集市區,但今天一早,人群聚集程度之誇張較往常更嚴重。街坊鄰居們鱗次櫛比伸脖瞪眼,放下忙碌的活計問東問西議論紛紛。說是豆腐李家發生了命案。
李家豆腐鋪是這鎮上的老牌字號,掌櫃的名叫李二金,為人老實內向,性情隨和。別說與人結仇,就是臉紅爭執也鮮有。越是這樣低調的人家,出了這樣的懊糟事,反倒引得閑嘴人百般猜測。
死者是李二金年方雙十的續弦,名叫李桃扇。
“這小娘子嫁過來才不足百天啊,好端端的怎麼就想不開呢?”收酒糟的王伯站在人群的最前麵,衝旁邊的煎餅張歎道。
“我可聽說啊,這李家院子可不太幹淨……”煎餅張四十多歲,一副故弄玄虛的表情立馬泛上那張圓潤的大餅臉。他眯著大小眼跟王伯咬了下耳朵,眼裏盡是誇張的恐懼。
“誒?這光天化日的,你可真能扯些有的沒的。”王伯顯然不信。
“王伯啊,這鬼神之事可當不得假。”街坊楊嬸拽了拽王伯的袖子:“我們那巷子都傳遍了,說是李家大娘子陰魂不散呐,想是計較新媳婦占了窩睡了帳。常常夜裏麵穿著紅紅白白的,遊遊蕩蕩叨擾哩。”
“哪有那麼玄的?”王伯年紀一把,固執十分。
“你看你,就是不信邪呢!”煎餅張挑了挑兩條粗眉毛:“人家都說這李家的小娘子剛過門也是個賢惠乖巧的人呢相夫教女挑不出大毛病。也不知是咋的忽然就跟中了邪似的天天嚷嚷著家裏有鬼。如今莫名其妙得吊死在房梁上,你說蹊蹺不蹊蹺?”
“嘿,我王老漢活了一把年紀偏偏還就是不信鬼。”王伯把酒槽擔子一撂:“要我說,隻要有人命案那就一定有人害命。要麼這小娘子是自個兒上吊,要麼就是有人害死了她。老張,你要不信,咱就打個賭。”
“賭……賭就賭……”煎餅張倔勁一上來就開始結巴:“李二哥那……那是十裏八街公認的老實人呐,為了不讓巧兒受委屈,硬……硬是做……做了七八年的鰥夫。好不容易把巧兒拉扯大才有心思娶個水靈的小媳婦。打……打死我我也不信他會把人捏……捏巴死!”
“你瞅你說的,我又沒說是李二幹的!”王伯瞟了他一眼。
“讓開讓開——大夥都讓一下來!”距離早上發現屍體的李家小夥計報案不過半個時辰,鎮上衙門便派了三個捕快來到現場。
“呦,今天是洛家大丫頭當值啊!”王伯探著脖子一瞧:“行,咱就看看她怎麼說。”
“王伯,您也在啊。”那為首的女捕名叫洛依,年約十七八,青葉眉,桃杏眼,小巧鼻梁,粉霞腮。金鎖肩,碧藕腰,身披紫紅薄輕氅,足蹬回首鳳金靴。別看她年紀尚輕,卻已是個當任兩載春秋的資深捕快了。她從小長在醍醐鎮,是街坊鄰裏看著長大的。如今食了朝奉保一方平安,也算是吃水挖井兩相顧,一朝回報爺娘恩。
“正巧路過著呢。”王伯笑嗬嗬得向洛依打著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