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從四大高僧看明代佛教的融通趨勢(2)(1 / 3)

他用唯識宗之八識加以說明:轉識成智即轉有漏之八識為與無漏之八識相應的四智,其中最關鍵的是將第八識阿賴耶識轉變成為大圓鏡智,這是從分別事識到般若智的轉變。在思維方法上,就是從比量(邏輯推論)到現量(整體直覺)的轉變。真可論兩種思維方法的不同說:

合理之謂比,謂比度而知,知而不謬於聖經。合轍故曰比量,不合則非量也。現量也者,初無分別,照境無思也。是以有誌於轉識成智者,苟非精辨事識,則轉識成智之所以然之說,終不明矣。(《長鬆茹退》,《紫柏尊者全集》卷九,第395頁)

就是說,比量是將未知者與已知之標準加以對比,推論出未知者,現量則是無有分別計度的全境顯現。知道了事識心與無分別智心的區別,才能轉識成智。這裏,真可用佛教認識法中的現量比量的不同來闡釋《關尹子》從佛教借來的轉識成智觀念,整個討論仍是在佛教範圍內,但他實際是想把現量與比量的不同推廣到道家、儒家對本體與事相、局部的推理的真理和全體的直覺的真理的分析中去,這也有深化詮釋的意義。真可還把讀外書作為理解佛書的助緣,他說:

智鑒曰:“一心不生,萬法無咎。”廬山曰:“一微涉動境,成此頹山勢。”予聞二老之言久矣,然終不大明了。及讀《易》至漸卦,始於二老之言,了無所疑。(《解易》,《紫柏尊者全集》卷二十二,第510頁)

他詳細解釋了他的理解,他認為,卦的作用是規定和表明一類事物的性質的,故“卦寓性”;爻的作用是通過它在一卦中的位置的變化來摹擬事物的變化的,故“爻寓情”。性在佛教中指事物保持自己且不生變化者,情指事物能活動的外部表現,它不斷變動。具體到人來說,性指情欲不生的本來狀態,情指感情欲望。情奔突無定,時時生起。“一心不生,萬法無咎”,指心念不起時性體如如,無有萬法之區別。“一微涉動境,成此頹山勢”,指心念已起,由不動之性變為已動之情,此時吉凶生矣。真可用《易》漸卦之義加以解釋:漸卦艮下巽上,艮者止,巽者順,艮巽重疊指順其止,無有造作,故其時正合智鑒“一心不生(止),萬法無咎(順)”之說,而漸卦之爻辭“鴻漸於幹”、“漸於磐”、“漸於陸”等,漸漸升進,有了欲望且欲望漸熾,其義正合廬山所說“一微涉動境,成此頹山勢”。故讀《易》漸卦而悟二先輩之旨。

真可並用佛理融會理學心統性情之說:

爻乃虛位,忽吉忽凶,皆情之所致,故曰吉凶以情遷。設一心不生,六虛不遊,則應物而累,與無累者全矣。全則謂之卦,卦則無我而靈者寓焉,爻則有我而昧者寓焉。心則又寓乎卦爻之間,故可以統性情。統,通也。蓋善用其心,則情通而非有,性通而非無。(《解易》,《紫柏尊者全集》卷二十二,第510頁)

此“心統性情”非理學所謂“心包性情”或“心管乎性情”,而是重在強調“通”。“通”實際上是禪宗“前念迷佛是眾生,後念悟眾生是佛”的化用。其迷其悟,其性其情,在一心之轉。情雖昧,通即為性;性雖靈,昧則為情,故“心統性情”。他更借噬嗑卦發揮性與情的關係,而最後歸結為“情折而理充,理充而日造乎無我之域”:

我觀《易》之噬嗑,乃知人之情若水火也。……唯君子玩象而得意,得意而知戒,持理而折情,情折而理充,理充而日造乎無我之域。故有犯而能容,容則大,大則無外,無外則天地萬物皆可以範圍之。(《解易》,《紫柏尊者全集》卷二十二,第510頁)

觀象的目的在“得意”,在“持理”;而得意、持理的目的在知戒、折情。“理充”的結果是“造乎無我之域”。真可借儒書得到的理,仍歸著於宗教修養方麵。真可一生廣泛涉獵儒道典籍,他的讀書筆記《長鬆茹退》和《義井筆錄》中,多處評介儒道書籍,以外書融會佛理,以佛理解釋外書。他對自己有一個總結:“應物之際,多出入乎孔老之樊,然終以釋氏為歇心之地。”(《長鬆茹退》序,《紫柏尊者全集》卷八,第390頁)這句話表明了他最後的思想歸宿。

3.性情善惡真可的性情論,融合儒佛兩家,特別將性情與佛家的苦樂之說糅合起來,使它不僅停留在理論層麵,而且與修行實踐緊緊聯係在一起,他說:

性有性之體,性有性之用,性有性之相。何謂體?用所從出也;何謂用?相所從出也;何謂相?昭然而可接者也。如善惡苦樂之情,相也。苦樂之情未接,靈然而不昧者,此用也;外相與用,而昭然與靈然者皆無所自矣,此體也。(《法語》,《紫柏尊者全集》卷六,第369頁)

所謂性之相,即人之現實可見的意誌、行為、情感等表現。所謂性之用,即能夠發生意誌、行為、情感的潛能。相是潛能發生作用的現實表現,性是這兩者的綜合。無性則無性之用,無性之用則無性之相。但性之體卻非實有一物,而是由相推用、由用推體這樣一個邏輯上必須有的主體。性代表全體,沒有這個全體,也就沒有人的任何表現。由於性隻是個邏輯上預設的存在,它由推論而知,所以它本身無所謂善惡,明乎此,則前人關於性情善惡的爭論自可滅息,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