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屁股兒也不敢著椅子,口口聲聲求他於中扶持。劉子晉故意道:“王年兄與他今嶽馮老伯都在我身上,隻是卜二哥也是秀才了,怕不肯把他家姊嫁與王年兄為妾,足下送去求求他才好。”劉大又滿口應承,回去備了四色上卜家門來,說其緣故。卜氏心懷舊恨,故意不肯。卜三官做好做歹,再三勸他允了。劉大回了劉安二人話,安可宗扯劉康去見王嵩,安可宗道:“我這劉親家原不是好人,故此前日貼沒頭榜的時節,小弟再不敢叨攪去和他講,如今叫做低頭便是拜,兄可看小弟與子晉兄薄麵,不要記懷了。”劉子晉也隨聲攛掇。王嵩道:“小弟豈敢記懷,假如小弟有個弟媳婦被人奸了,也要著惱。一向小弟就如夢中一般,實實不知今妹嫁在他家。
如今在因之兄情分上,十分有罪,既承兩盟兄見教,一一如命。隻是家嶽處,不好自說,還求二兄,把敝房知道此事,久已許娶的話,婉婉曲曲,與家嶽說明。才好送小小聘禮去,揀吉日過門。到那一日,免不得要請請卜大哥、卜二哥,既是因之兄親家,連劉大哥也請來赴席,才沒有小弟的不是。”劉子晉道:“年兄如此存心忠厚,後來畢竟位極人臣。”王嵩笑道:“小弟不長進,風流罪過多,若不是存心忠厚,怎得與年兄同籍。”正說著,馮士圭曉得那二人來,已吩咐備飯,說:“小廝,請進書房裏去說話。”劉子晉二人細細和馮士圭說,馮士圭笑道:“決沒有父親替女兒吃醋的理。隻要小女肯了,我再沒有不肯。隻是嫡庶之分,到底要明白便了。”吃完了酒飯,各自別去。
次日,王嵩回拜劉安二友,就道:“小弟已與敝房說明了,揀定十五月圓日送聘,十六不將日過門,要勞兩仁兄枉駕卜宅,通知一聲。”劉子晉道:“小弟同因之兄去,自然依允的。”大家別了。卜氏因見新中一個劉進士,同安秀才做媒,好不歡喜。自己拿出私房銀子,托卜三官置酒相待,盡飲而別。正是: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
十五日送了聘禮,卜三官去請劉大弟兄來主婚。隻劉大獨自一個來到王宅,千歡萬喜,打發回聘財禮,分毫不收。卜三官取出王家送來請帖說:“王家共送會親酒帖十張,劉親家你收了五張去,到那一日可去走走。”劉大道:“舍弟們隻領請帖罷了,小弟相陪卜親家去,豈有故作留難的不成。”十六日老早的,劉大到卜家來送親,卜氏打扮得花枝招展,繡帶飄飄,好不齊整,有詩為證:不信傾城色,妝成今始知;圖堪遺冒頓,色本奪燕支。西子歸湖口,昭君出塞時;佳人難再得,吾欲賦陳思。
卜氏向劉大福了四福,劉大道:“我亡弟又承奠別一番,足見奶奶不忘舊的意思。到王親家那邊去兒,事須替我包荒包荒。”卜氏道:“少不得親戚往來,不消囑咐。”又回身進去,拜別了哥嫂,並兄弟弟婦,又叫過存兒來,吩咐他道:“你原是雇的,他那裏做官人家,規矩畢竟不同,帶你去許多不便。一向你小心服侍我,賞你一兩銀子做盤,你回家去罷!”袖裏取出一對銀子與他。存兒哭起來道:“小的服侍奶奶一場,好好的為什麼打發了小的。”卜氏道:“不是我打發你,怕帶去不便,你且收了我賞賜,若三爺用得你著,你就服侍他也好。”存兒道:“小的情願服侍三爺,不要雇工銀子罷了。”良時已到,王家一般也有花花轎子來接,卜氏冠冠冕冕上轎而去。正是:不是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且說馮貢生奉承女婿,替他擺了筵席,卜大、卜三、劉大都來。劉子晉、安因之也都赴宴,大吹大擂,上席吃酒,隻差得拜堂一節,與桂姐不同,一概隻是福福兒,單拜了王嵩的母親四拜,女客也有筵席,這便行南禮,隻昭穆坐了。頭一夜王嵩在卜氏房裏,又取了些便酒,同飲三杯,方才就枕。恩情美滿,百縱千隨,不可說起。
且說桂姐這日,見卜氏也有九分容貌,打扮得娉娉婷婷,心裏著實不快活起來。又怕人說他不賢慧,隻得外麵歡歡喜喜,回到自己房裏,倒有半夜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