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我又沒安什麼壞心,我隻是需要一個妻子而已。我會對她很好的。”
“可你以前說過你是單身主義者啊,怎麼變了?”
“沒變,我還是啊。”
“那你……”
“我沒說我想要一個妻子,是需要——現在我的朋友們都結婚了,我沒地方可以社交了,我父母年紀也大了,他們希望可以見到我的孩子。”原來中外一理。
“這個似乎不必專門從中國進口。”她懨懨地說。
他分明覺得了:“中國商品到了國外身價翻倍,有什麼不好?”
那還不是你賺。她心想。
“我隻是想要一個特別的女人。”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子歆差點兒沒噎住。這話是對她說的嗎?她想起來,他在郵件裏一直說她是個特別的女孩子。可是,女孩子——女人——是不是有區別的呢?也許是自己太敏感。
“好,你想要一個傳統的中國女人嗎?我們去偏遠山區去鄉下,一定能找到的。”
“可是她們不會英語,我怎麼和她們交流?”他有點氣憤地望著她。為什麼會氣憤呢?是氣她不解風情?但情勢未明之前,她寧願先從自己身上推個幹淨。
“International Body Language!”她大笑著說。這是室友們的法學院笑話,因為他們的專業“International Business Law”的縮寫也一樣是“IBL”,所以每當有人問他們在外語學院學什麼語的時候,他們就會這樣回答。看到他一臉驚詫,才意識到原來女生間說話不妨奔放,對他說就有些不便了。連忙道:
“不懂的話,你雇我,我幫你教。”她想起在學校布告欄裏看見過的兼職信息:代寫各種外文情書/家書。大家一時引以為奇談:難道真的帶個翻譯談情說愛?這怎麼行?但顯然是有的。沒有市場的生意誰肯做?
“好,我娶個鄉下女人!”他負氣說。然後抱怨,現在西方女子都崇尚獨立,比男人還可怕。
子歆想,難道這就是他為什麼跟Olivia分手的原因?獨立自主、個性強硬的女人,西方多的是,他犯不著到異族裏去找。
然而中國的女權,是反帝反封建時順便捎帶著爭來的,慘烈都藏在民族大義背後,也就談論得沒那麼興奮;中國女人雖然不會動不動遊行示威,真要講究起權利來,恐怕也不會輸給北歐女人。外國人還沉浸在溫柔賢惠的東方夢裏,中國女人自己知道得很清楚,她們的男人多半都是“妻管嚴”。早就陰盛陽衰了,哪裏還有什麼傳統的東方女人?就跟他說去鄉下也是要撞運氣的——要是遇上經理、麗麗那樣的鄉下女人,隻怕他應付不來。
回招待所的路上,經過學校門口的花攤。那個賣花的阿姨仿佛還記得她,很熱情地招呼。
子歆轉頭問Jason:“我們還要在廣州呆很多天嗎?我想買束花。”
“花!你想要什麼?玫瑰?”
“馬蹄蓮!”她低頭挑了幾枝:“我以前經常買花送給我的一個室友,她喜歡白色的花。”
“不,我要給你買玫瑰。”
“誰要你買了?再說,我不喜歡玫瑰。”
“玫瑰有什麼不好?”他迅速攏了一把白玫瑰塞到她手裏。花枝嬌弱,經不起推搡,她隻好接過來。
賣花的阿姨看見,笑問:“什麼時候有了個這麼帥的老外男朋友了?”
“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表姐的男朋友。”她忍住了沒說“表姐夫”。
“也可以變成你男朋友的嘛。”賣花阿姨笑得滿不在乎,子歆卻心下大駭:怎麼連這看起來淳樸善良的賣花阿姨也和深圳的經理一個邏輯?是不是自以為為了生存而奮鬥的女人都對爭奪強搶滿不在乎?
“不,馬上就是我表姐夫了。”勉強說完這個謊言,已很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