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1 / 3)

想,可我沉得住氣,我怕你摔碎了——我可真是個了不起的大好人,我暫且放過你。

她先行一步,甚至回頭催促:“快走吧。”

於是一起淌入夜色之中,漂流去往醫院。

途中也不是沒話可說,但各懷鬼胎的時候,沒有一句話是有價值的,王子舟也並不想在被夷魍盯上的今晚搞決鬥。

“一會你和蔣劍照先回去吧。”他說。

“回去也沒別的事。”王子舟瞥他,“我考過醫療翻譯協會的誌願者認證,還是留下來比較好。”

為數不多的得意,浪費在這種時候。

我真是努力地舞動著我不協調的軀體。

你一定在笑話我,想看看我流在舞鞋裏的血到底攢了多少,等著吧,陳報幕員。

夷魍好像離開了,那種夢遊般的不真實感也隨之四散,情緒的發泄告一段落,接下來隻是處理各種事情。

人終歸還是活在事務之中。

在這些共同處理的事務中,王子舟也具體地理解了陳塢所謂的“置身事外”是怎麼回事——可以粗暴地說他理性,甚至可以批評他冷漠,但王子舟清楚,他的觸角反而是異於常人的敏銳,如果真的逼迫這隻杯子,叫它貼到地麵上去感受每一件事,那也太殘忍了。

敏銳是一種懲罰。

因為敏銳,所以對一切都敏[gǎn],完全放任自己跌入世內,就是災難。

凡人脆弱、有限,未必承受得起。

王子舟仔細揣摩著那個微妙的平衡——我並不是想逼迫他承認這麼多年的旁觀是錯的,也沒有意願讓他剝開自己、貼到地麵上去感知每一件事。

我想讓他感受的,到底是什麼?

琢磨了好幾天,王子舟也沒得到答案。

她連那個海綿墊也沒找到。

說好的要接你下來,我卻沒做到,我可真是一個誇下海口的騙子。

談睿鳴出院後,曼雲和陳塢沒讓他回酒店,反而把他接回了破破爛爛的東竹寮。蔣劍照要去看幾個博物館的展,獨自坐上新幹線去了東京。王子舟的生活一下子被騰空,又恢複到以往的安全狀態。

無非是寫論文、譯稿、看書、跑步、吃飯、睡覺。

期間她都沒有聯係陳塢。

但她明顯感覺到了不同,那種忍耐——

和之前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不知道你是怎樣,反正,我為了克製自己聯係你,付出了巨大的忍耐力。

熬過去的每個早晨,每個空下來的時刻,每個入睡前的歎息瞬間。

我簡直像在做什麼宗教修行。

但我也知道,我總得站上那個台子,和你來一場決鬥。

決鬥日,在那個天氣預報說要下雨的午後,到來了。

暴雨要來之前,天氣格外悶熱。王子舟去研究科的圖書館找資料,她停好車,一反常態地掃了一圈周圍其他自行車,然後就看到了它。

她曾經騎著它,遊晃於京都的大街小巷。

它的車鈴生鏽了,打也打不了。

為此她買了一個金光閃閃的貓眼銅鈴,在它的主人生日那天,放到了人家的手心裏。

那隻貓眼銅鈴啊。

它如今穩穩當當地被固定在車把上。

買了東西,就是要用嘛。

可是,它被一個透明的塑料袋子遮擋住了光芒。

我的辛德瑞拉,為什麼做這種事啊?王子舟站在露天停車場裏,簡直哭笑不得。

陳塢拿塑料袋把貓眼銅鈴罩起來了。

今天要下雨,淋了雨會生鏽的。

生鏽了,就壞了。

我給你穿上雨衣,請你不要生鏽。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