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雪雅兒的絕美笑容忽然凝滯,像一幅古典畫中的美人之笑貌,仿佛在某一個瞬間被定格下來那般。
忽聽井秋雲一聲暴喝,如虎嘯,身隨聲進,欺身五步,一跨七尺,雙拳猛揮,大有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氣概。隨即便有大大小小的拳頭似潮水般湧出,淩空橫掃,勢若狂飆。
他的氣勢中蘊含了一個“狂”,狂暴、狂烈、瘋狂,狂得鋪天蓋地。
然而,“狂”中似乎還蘊藏著一種驚天地的寂和泣鬼神的寞,一種驚天地泣鬼神的寂寞。寂寞像一朵幽穀中小花一樣地綻放著,寂寞地生根,寂寞地發芽,寂寞地生長,寂寞地寂滅,唯其一生都是寂寞如荒漠,了無生機、黯無生氣。
龍門承俠則是一人孑然而立,仿佛天地之間隻有他一人獨自生存,天仿佛很高遠,地也仿佛很廣袤,而他的人也渺小得像滄海比之於一栗,天無窮大,地無窮大,人卻無窮的小,小得隨時都會散作一縷塵埃。
濃霧隨著一個老人的走來而奇異地四散開去,這個老人仿佛就是千萬縷陽光,與生俱來的使命便是為了驅散霧氣。
龍門承俠定睛一看,隻見這個老人正是之前自己在陣外見到的神秘老人。老人白發皓首,身高九尺,麵上紅光隱現,獅鼻闊口,高而寬的額頭,雙目神光凜然,顧盼之際,不怒而威,一看便知是個集權勢和威武於一身的慣於發號施令的權威人物,右手握著一條烏沉沉的降龍拐杖。麵對井秋雲的濃鬱殺氣,他仿佛根本並未放在眼中,隻是輕輕一抬手,拐杖在胸前劃出一道烏色的“花”——
真得就是一朵花。比世上任何一朵花都還要像花。
花光,襲人,像暗器攢射。
若把拳影比作鐵石,那麼花光就是磁石,鐵石統統落入磁石的引力之內。
老人依舊前進,仿佛世間沒有什麼力量可以將他的前進的步伐阻止,當他胸前的花光消逝於虛空裏之後,他輕鬆愜意地昂起頭,嘴角露出一抹蔑視的冷笑。“蘭陵王好不識趣,竟然將‘天穹萬星絕地殺’這門武學絕技傳授給你,這老不死的他還活著嗎?”聽他這番話的意思,他和蘭陵王的關係還很不淺哪?
井秋雲嘶聲道:“他自然還好好地活著。”
老人又冷笑道:“他的頭顱,還等著我去取呢?”語氣中的狂傲之氣簡直不可一世。江湖中人都知道蘭陵王是極北之地的一方霸主,還沒有哪一國的王權觸及到蘭陵王的領地之內,在蘭陵城,蘭陵王就是天子,甚至世間沒有人知道蘭陵王的真實姓名、出身來曆。大約在三百年前,江湖中冒出一個叫蘭陵王的人物,以一杆霸王槍、一騎碧耳赤兔馬橫掃天下各大門派,無人能擄其鋒芒,無不望風而退。此人在各大門派的演武堂留下一方上寫“蘭陵王”的黃綾布條,之後就再江湖中消逝了蹤影。後來就有傳言說,極北之地的萬裏雪原受一個名叫蘭陵王的人統治。中土武林一直相安無事,多少年來,蘭陵王隻是一個江湖中人口耳相傳的名字,隻存在於人們的傳說裏。
此刻連龍門承俠也不覺微微詫異,記得在很小的時候,種師道就和他說起過三百年前蘭陵王傲視中土武林的往事,不由得暗自思忖道:“此蘭陵王恐非彼蘭陵王,或許是當日雄視中土的蘭陵王的後人。蘭陵王坐擁極北之地,威震天下,想來他的後人也絕不會差勁到哪裏去。但凡手握權勢之人,無不終日沉迷於權謀爭鬥、該怎麼開疆擴土、該如何打擊異己,蘭陵王派出井秋雲前往中土武林奪取‘珍珠衫’。而‘珍珠衫’據倩妹說具有顛倒乾坤、扭轉天下局勢的力量,莫不是蘭陵王也要依靠‘珍珠衫’來開拓疆土?如此說,那倒是大大的不妙了,當今天下的蒼生百姓受的苦難已經夠深重了,又怎經得起蘭陵王的此番折騰?”
井秋雲的麵色忽然一愣,輕輕地道:“哦?”
老人把手中的鐵拐往前一招,不解地道:“這是什麼意思?”語氣雖是請教,但神情卻倨傲如同王侯公族。
井秋雲冷冷一笑,冷笑在刹那間凝固,一字一頓地道:“意思就是你,太,狂,傲,了。”
老人愜意地笑了起來,“是嗎?我還真不知道呢?”他遽然感覺到一縷寒氣在陡然間迫在眉睫。
如針,亦如寒冰。
井秋雲握緊雙拳,隻見得他的拳頭節骨突兀,錚錚然仿佛總在人不經意間發出陣陣金鐵交鳴之聲,給人一種極為強烈的殺伐之氣。“你若不信,便可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