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國之不寧(6)(2 / 3)

向安北沉吟半晌,道:“你我私自入京,若能見著文相公,休說是高遵裕,連章衛尉也能一並扳倒。然此策卻是打草驚蛇,隻怕不能如意,若被知曉,必被人誅於半道,反誣我等過錯,死無對證,到時豈不冤哉?便是托親信家人上京,事關重大,亦難以放心!此事除非迫不得己,絕不可行。”

段子介思忖半晌,隻覺果然如向安北所言,二人若是私離陝西一路,便是形同逃兵,既便被人半道誅殺,也是自己的過錯;便是到了汴京,隻要章惇知曉,亦可以隨時將二人抓捕。而以他二人身份,離開陝西路絕難做到神鬼不覺。若果然用此策,隻恐二人沒有機會見著文彥博。他想了想,也知道若非萬不得己,不能行此策,便又說道:“那麼請其他官員幫忙如何?依我之見,石帥必能主持正道。”

向安北背著雙手,踱了數步,搖搖頭,道:“君不見狄詠乎?”

段子介頓時默然。狄詠立大功而不見賞,反而被嚴旨斥責,二人豈能不知?以二人身份,分明是朝廷派來監視石越的,這點二人都是心知肚明,若反托石越來辦事,隻怕朝廷不但不信,反而平空增加猜忌。

“其他官員如何?”

“除非是禦史!否則終不可行。你我既在衛尉寺,結交地方官員,便是一項大罪。況且此事牽涉到高遵裕,別人豈肯攪這渾水。”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段子介憤怒地一拳砸在案上,厲聲說道:“若要放過高遵裕,我絕不甘心!”

向安北沉默不語,他想來想去,隻覺得他二人若要避開章惇讓皇帝知道此事,除非是拜詣文彥博,否則難免都會加上一條罪名,但是要見文彥博,卻不免驚動太大,畢竟堂堂朝廷樞使,並非說見就見,而二人身為監察虞候,一離開這京兆府,立時就會被人知道。所以親自去汴京,畢竟是風險太大。但用別的方法,加一條罪名倒也罷了,但是一般的官員,卻也不會願意來趟這渾水,畢竟高遵裕風頭正勁,背後又有一個高太後——縱然太後賢明,但是普通官員,誰敢冒這個險?須知既使彈劾成功,不僅會得罪勳貴,還會留下一條口實,讓別人來懷疑自己結交軍隊的武官——這個罪名,隻怕越是官大,就越是承擔不起。如此思前顧後,向安北隻覺得一陣絕望,竟然感覺雖然二人有心不顧自己的得失來報國,卻是無門可入!他不由得有點羨慕那些禦史諫官,無論如何,這些人每個人都可以把自己的奏折,直接遞到皇帝的麵前!

但是說要他就此放棄,向安北與段子介一樣,也難以甘心。

畢竟為了查證高遵裕的罪名,二人幾乎是費盡了心思。當時一口氣憋著,隻想著能扳倒高遵裕這樣的重臣,從此名揚天下,讓天下都知道衛尉寺的威名、向安北與段子介的風骨!此時明明是證據確鑿,卻被一句“查無實證”輕飄飄地擋回,叫二人如何忍得下這口惡氣!日後又如何向下屬交待?

“有辦法了!”向安北正在困惱之際,卻見段子介猛地站直了身子,大聲說道:“有辦法了!”

“有何良策?”

“報紙!”段子介麵露得色,笑道:“拚著罷官,我等隻須派親信之人向《汴京新聞》、《西京評論》、《秦報》投書,管叫它轟動天下,那時看還有誰能隻手遮天!”

“《秦報》?”向安北怔了一下,他聽說過《汴京新聞》與《西京評論》,卻沒有聽說過什麼《秦報》。

段子介笑道:“《秦報》是京兆府新出的報紙,近在京兆府,誰能擋得住你我。隻要《秦報》報道了,誰還能遮住此事?”

“是誰辦的?”向安北一向公務煩忙,很少有時間看報紙,對這些事情,也並不是太關注。

段子介想了想,笑道:“似乎是個姓衛的,是白水潭的學生。”他雖然保留了讀報的習慣,但是自到陝西以後,除了《汴京新聞》與《皇宋新義報》之外,卻也同樣極少有時間來讀別的報紙。這《秦報》才出不久,他見到是白水潭學院的學生,心中便徒增好感,但是卻沒有留意辦報之人的背景。在段子介看來,隻要是白水潭學院的學生,便是信得過的。

向安北聽說是白水潭學院的學生,心中警戒之心不免放下一大半,他思忖了一會,說道:“那便不必千裏迢迢去京師,先讓人暗中泄露給《秦報》,若它登了,諸報自然會轉載。若是不登,再派人去東京與西京不遲。”

“斷無不登之理。”段子介笑道:“《秦報》方創辦未久,有此良機,豈會不把握?《汴京新聞》當日若無軍器監案,又豈能有今日偌大聲名?”

“譽之言之有理。”向安北略想了一下,也點點頭,把心中的石頭放了下來。

二人卻不知道,隻不過因為這一時的有失謹慎,竟然就釀成了追悔終身的大錯。京兆府的《秦報》,正是赫赫有名的衛家所辦,其主編衛棠,固然是白水潭學院的學生,但是同時,也是高遵裕的表侄!向安北與段子介的目光,能看到汴京的危險,卻因為一時大意,忽略了身邊的危險。

當衛棠在《秦報》的報館看完那份匿名材料之後,心中立時想起一個傳說——其實也不是傳說,而是發生在本朝的一件真實的事情。

桑充國在軍器監案時的作為,曾經通過不同人的口,傳入衛棠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