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軍中軍之中,梁乙埋眯著眼睛,微笑注視著這一切。本來高遵裕如此爽快的放他過河,他心中還有疑懼,但是此時,一切都已不言自明!他取出一塊絲絹,抹了一下額上的汗水。這時候,梁乙埋相信自己已知道了高遵裕的計策——疲兵之計!拖延不出,用炎熱的天氣來消耗西夏軍人馬的體力,然後再以逸待勞,一舉擊潰已成疲兵的西夏軍!
“嘿嘿,高遵裕,你打你的如意算盤,本相卻沒有這麼容易上當!”梁乙埋在心裏不住的冷笑。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軍隊,為節省馬力,騎兵大多下馬,戰馬在悠閑地吃著地上的青草,梁乙埋心裏一寬——雖然戰士們熱得汗流浹背,但要緊的還是馬不能疲了。他舉起手來,命令道:“傳令!各軍輪流休息。”
“是!”中軍官領令後,遲疑了一下,舔了舔發幹的嘴唇,說道:“相公,天氣太熱,是不是可以讓人馬輪流去河邊飲水?”
梁乙埋看了一眼麾下,搖了搖頭,道:“恐亂了陣腳,且遲一會。”
“是。”中軍官略帶失望地退了下去。
時間在等待中流逝。太陽越來越高,終於到達了它的頂點。正午的陽光,燒烤著空氣與大地。石門水南岸,罵陣的西夏士兵換了一撥又一撥,每一撥都罵得口幹舌燥,聲嘶力竭,卻毫無作用。高遵裕隻是派人給梁乙埋射來一封書信,書信中寫了四行大字:“國相之來,何其太早?午後決戰,不為失信!”
然後,宋軍竟然當著西夏軍的麵,輪流換哨,吃起午餐來。梁乙埋哪裏料得到高遵裕這種無賴的招數?強攻硬寨,自然是得不償失,而且折騰了一上午,整個西夏軍中,也有點人乏馬困了。饑尚可忍,各人帶了幹糧,但是渴不可耐,人人都眼巴巴地盯著身後那條石門水,恨不得立時撲過去,把那條河的水都喝幹了才解渴。
“國相,是不是該讓人馬去喝點水了?”終於,連梁乙埋身邊的將領,都有點忍耐不住了。這該死的太陽!
梁乙埋看了看手中高遵裕的書信,又看了看身邊的將士,終於點了點頭,但立即又叮囑道:“各軍人馬,輪流飲水,切不可亂了陣腳!”
他的話音剛落,以軍紀嚴整而聞名的夏軍中,都忍不住發出一聲歡呼之聲。
立時,石門水畔,再次傳來人馬嘶鳴的聲音。一撥撥的人馬,離開本陣,前往河邊飲水。鐵鷂子雖然沒有前往河邊,卻也有負擔從河邊取來清水,給士兵和戰馬解渴。石門水的清水,果然清涼解渴,在這炎然的天氣中,對於西夏將士來說,實是人間至美的甘露。但是梁乙埋卻看不到,此時此刻,便在對麵的宋軍西大營中,高遵裕與月明真人,臉上都露出了微笑。
耐心地等待著西夏軍人馬吃飽喝足,一直在喝茶的高遵裕,抬頭看了看天色,“呯”地一聲,將手中定窯所產的精美瓷杯摔在地上,騰地站起身來,厲聲喝道:“傳令三軍,準備出戰!”
被西夏人的罵陣憋了一肚子氣的宋軍將士,在摩拳擦掌許久之後,終於有了一個解氣的機會。隨著高遵裕的命令一層層傳下,宋營之中,號角長鳴,戰鼓擂動,旌旗舉起,西大營的營門,終於打開!數以萬計的精銳禁軍,如潮水一般從營門中湧出,長槍在前,弓弩在後,步兵居中,騎兵在兩翼,背靠大營,結成了一個巨大的方陣。
大戰終於開始。
這是宋夏之間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戰鬥。
雙方數以萬計的軍隊,在一片狹長的地帶布陣決戰,若從遠方的高處眺望,會感覺這塊地方,密密麻麻布滿了全副武裝的人類。
橫行西北的鐵鷂子們望著如同小山一樣移來的宋軍步兵方陣,眼睛開始充血,他們“刷”地拔出了戰刀,高高舉起。“殺!”伴隨著刺耳的號角聲,仿佛天地都忽然黯淡下來,大地突然開始劇烈地晃動,黑黝黝的洪流,在震天的吼叫聲中,衝向宋軍的方陣。
即使是久經戰陣的西軍老兵,亦不禁為之色變。
這是無堅不摧的衝鋒。
“停!”宋軍的方陣,忽然停了下來。
“神臂弓!”大旗揮動,弓手們拉開了手中的神臂弓。
“擊鼓!”似乎是為了蓋過鐵鷂子衝鋒的氣勢,宋軍大營中,鼓聲震天擂起。“嗷!”“嗷!”“嗷!”宋軍大聲吼叫著,數以千計的飛箭,遮天蔽日地飛向鐵鷂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