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哲夫成城(16)(2 / 3)

狄詠不敢推辭,忙又欠身謝了,迎著帳中許多火辣辣的目光,上前坐了。

高遵裕見他坐下,便不再說話,隻是繃緊了臉,望著中軍大帳中的一座座鍾。時針一點點的向巳正時分偏移,帳中的將領越來越多。終於,在離巳正還有十分鍾的時候,滿帳將領,皆已到齊。

中軍官即刻入帳拜道:“稟高帥,眾將已集。請高帥升帳!”

“升帳!”高遵裕虎視帳中,高聲喝道。

“升帳!”中軍官緊跟著高聲唱道,一麵退至帳下侍候。

眾將一齊起身,向高遵裕欠身說道:“參見高帥!”

高遵裕微一點頭,臉上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沉聲說道:“眾將歸列。”

“謝高帥。”眾人這才退至各自的位置,或坐或站,靜候高遵裕開口。所有的人都知道,高遵裕這個時候突然大集將領,其意義不言自明——大戰在即。

“梁乙埋那老狗耀武揚威已經有些日子了,這些天來,本帥一直勒令諸軍,堅壁不出,又按天減少炸炮的用量,更經常派小部隊佯敗於西賊,諸位心中,想必頗有不滿!”高遵裕環視帳中,忽厲聲說道:“然本帥之所以示敵以弱,驕敵之氣,全是為今日之事!”

“便請高帥下令,末將願率本部兵馬,踏平西賊!”包順大步出列,高聲說道。

高遵裕讚賞的點點頭,高聲道:“包將軍有此豪氣,堪為諸將表率!本帥今日召集眾將,便為破賊之議。五日之後,便是破賊之期!”

帳中眾將,自種誼以降,聽到這話,頓時都驚愕得說不出話來。梁乙埋率十萬之眾來攻,一直以來,都是西夏攻宋軍守,一夜之間,便聽高遵裕說“五日後破賊”,豈非如同癡人說夢一般?一時之間,大帳之中,竟是鴉雀無聲。

高遵裕卻是視若無睹,繼續說道:“這幾日來,西賊屢次強攻我西大營,卻不曾匹馬渡河。我欲與西賊於五日後決戰於營前,目下還缺一位智勇雙全之人,前往西賊軍中,向梁乙埋下戰書,約定五日後午時,為決戰之期。若梁乙埋敢來攻我,本帥便敢放他渡河!”

眾人聽到高遵裕這番話,若不是恪於軍律,早就要議論起來。但大部分人心裏麵都是大不以為然。河流本是天然之屏障,夏軍最害怕宋軍半渡而擊,西大營能安然無恙,大半有賴於此。此時將地利拱手讓出,搞什麼約期決戰,未免過於迂腐。兵凶戰危,世事難料,萬一失手,難保不被人一把火燒了平夏城,到時候豈不悔之晚矣?

有人揣度高遵裕的心思,自作聰明的問道:“高帥莫非是想誘梁乙埋渡河,半渡而擊之?隻恐梁乙埋不肯輕易上當。”

“本帥並無此意。”高遵裕冷冷的斷然否定。“這種雕蟲小技,焉能瞞過梁乙埋?本帥當告訴梁乙埋,隻要他有種過河進攻,本帥就敢撤掉河邊所有斥侯,他渡河完畢之前,我大宋軍隊不出營一步!”

“這!”眾將再也按捺不住,種誼亦忍不住欠身說道:“高帥,此事似乎太險!西賊勞師遠來,拿我軍毫無辦法。末將以為,西賊此時已是心浮氣躁,隻求速戰。若是拖延下去,我軍遲早築城成功,而西賊遲早會孤注一擲,到時候再戰,可得全功。某以為似乎不必現在冒險。畢竟西賊此時鋒銳尚未完全磨去……”

“種將軍不必多言。”高遵裕擺了擺手,語氣中竟無半點商量的餘地。“西賊久拖不利,我大軍久駐於外,亦非好事。種帥豈能不知?早日決戰,一分高下,固梁乙埋之願,亦我軍之願。”

種誼默默點頭,高遵裕這一點,卻是說得非常在理的。梁乙埋久攻而無功,仗打得越久,士氣就會越加低落,而且國內難免也會遇到問題,自然迫切希望有機會能早日決戰;何況西夏軍隊不善攻城,雙方拉出部隊來打一場野戰,於梁乙埋來說,的確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但是宋軍這邊,卻也有不得不戰的理由——若是拖久了,軍事上雖然問題不大,但是政治上與財政上的壓力,卻是不可以輕視的。十幾萬軍隊在外麵呆上幾個月,花掉的,是朝廷一年甚至幾年的積蓄。財政剛剛略有好轉的大宋,如何能夠經得起這般折騰?而且從軍事來說,拖得越久,士兵們的警惕感就越低,厭戰情緒就越高,這也是客觀的事實。萬一有變,結果誰也預料不到……

但問題是,有什麼樣的理由,值得高遵裕要如此迫不及待的與梁乙埋決戰?以至於他心甘情願放棄許多的有利條件,來引誘梁乙埋決戰?

種誼相信高遵裕不是什麼出色的名將之材,但是他也絕不是笨蛋。

高遵裕卻沒有去在乎種誼在想什麼,他淩厲的目光,從帳中眾將的臉上一一掃過,似乎要穿透每個人的內心。

“本帥想知道,我大宋軍中,有沒有一位英雄好漢,敢去西賊軍中,送下戰書!”高遵裕的聲音,冰冷的穿過帳中略顯悶熱的空氣,刺激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每個人都在遲疑著。

送戰書這種事情,功勞不顯,但是風險極大。

天知道梁乙埋會不會借你人頭來祭旗?!

“眾將,有誰願往?”高遵裕的聲音再次響起。

“末將願往!”一個聲音朗聲答道。

帳中眾人的目光刷刷地集中到主動請纓的狄詠身上,每個人的表情都各不相同。有些人把震驚與不可思議寫在臉上,有些人卻深藏於心中,不形於色。

“狄將軍!”種誼忍不住略帶責怪的喚道:“以將軍的身份,不適合去做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