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哲夫成城(6)(3 / 3)

“目無長官?怎樣的目無長官法?”中年漢子卻是不依不撓。

吳安國卻隻是冷笑,不肯回答。

“大丈夫做得出來,卻不敢說麼?”

“我既做出,自領其罪便是,關足下何事?”

“自領其罪又有什麼了不起?違抗軍中階級之法,可輕可重。輕則鞭笞,重則斬首。你若這個脾氣去見向安北,向安北未必不敢斬了你,再送你人頭至平夏城,震懾三軍。區區一個禦武校尉,軍中車載鬥量,不可勝數。殺之亦不足惜!”

吳安國輕蔑的一哂,道:“我吳安國怕死麼?”

“七尺男兒,當死於敵人之手。死於軍法之下,不羞恥麼?!”中年漢子厲聲斥責道,“你若與我說了,我或能救你性命,日後未必無虎入山林、光宗耀祖之日!好過今日之死,讓宗族蒙羞。”

田烈武在一旁聽了,不由大覺驚異。吳安國犯軍法,開始他的確不以為意,但是這中年漢子說後,田烈武才猛然想起,大宋軍中,自太祖皇帝以來,三令五申,最重階級之法。下級要無條件服從上級,違令者處罰極其嚴厲,縱然處死,亦是常事。以吳安國的脾氣,若真的被向安北用來立威,也未必不可能。因此他不免暗暗擔心起來。但是此時聽到這個中年漢子說能救吳安國,他不免更覺吃驚。須知衛尉寺的人,不是那麼好相與的。田烈武早已聽說,向安北連石越的號令,也不必聽從。這中年漢子是何等人物,竟敢出此狂言?!

此事田烈武想到了,吳安國自然也想得到,他打量中年漢子幾眼,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有何緊要?”中年漢子微微笑道,“若是你與我說明事情經過,我便告知你我的身份,如何?”

“好。”田烈武不待吳安國應允,已搶先答應。

中年漢子卻不理會他,隻注目吳安國。吳安國微一遲疑,說道:“平夏城首役,我隨劉昌祚將軍策援種誼將軍之東大營,我率前鋒部至東大營附近,便擅自停止前進,隻請劉大人前來觀察敵情。劉大人來時,看出其中玄機……”

“且慢!”中年漢子突然打斷吳安國,問道:“你說是劉昌祚自己看出了其中的原因,而你沒有稟報?”

“不錯。”

“劉昌祚竟沒有當場斬了你?!”中年漢子冷冷的說道,“若我部下若有這種行為,縱有天大功勳,我必斬於陣前!”他說此話時,渾然竟然顯露出一種殺伐之威,讓吳安國與田烈武都是心中一凜。

吳安國因見對方是在批評自己,便閉了嘴,默然不語。

“想是劉昌祚惜材,但是軍法官卻如實報告了上去?”

“正是如此。”吳安國淡淡應道。其實此事內情,還並非如此,而是他曾經嘲諷過神銳軍第二軍的都虞候手下的一個軍法官,留下舊怨,因此被報複,但他自己卻並不知道有此事。

“恃才傲物!”中年漢子罵了一句,道:“你是發現了什麼事情?”

“其時西賊攻東大營雖急,然地上無火器爆炸之痕跡,東大營守禦有度,而箭樓之上,我發現種誼將軍正在怡然飲酒……”

中年漢子聽到此處,不由笑了起來,嗔罵道:“這小子!”又向吳安國笑道:“你繼續說。”

吳安國見他臉上,竟似有一種父兄似的關愛神情,不由大覺奇怪,隻不急細想,繼續說道:“騎兵真正的用處,是撕裂敵軍的陣形,破壞敵軍之組織。要達到這一目的,最好是用步軍在正麵牽製敵人的主力,而以騎軍從敵人側麵進攻,方可收到神效。或者於敵軍精疲力竭之際,出其不奇的殺出,衝鋒而不纏鬥,將敵軍陣形徹底打敵。如此,方能取得大勝。至於正麵與敵人大軍決鬥,實是愚夫所為。騎兵要做的,不是以硬碰硬,而是以高速的行軍,尋找敵人的弱點進行攻擊,敵東虛則攻東,西虛則擊西,從而調動敵人,迫使敵人混亂。兵法之精義,始終是以石擊卵,以強擊弱……所以,我見西賊人馬未疲,而東大營守有餘力。以區區一營之騎兵,於是時投入戰場,不過倚城為戰,無戰局無大補。當時西賊大軍屯於西大營外,高帥恐為西賊所乘,勢不敢再分兵相救。故這一營之騎兵,當於最關鍵的時刻用,方能收得最大的效用。若是西賊一直強攻東大營,於精疲力竭之際,突然有一營騎兵殺出,與東大營兩相夾擊,李清雖然智勇雙全,亦難保全首級。可惜戰場之勢,瞬息萬變……”

中年漢子與田烈武聽吳安國細細敘說戰爭的經過,方知當日之戰,有許多曲折。聽到種誼用兵之妙,那中年漢子不禁眉開眼笑,田烈武則擊掌讚好;聞到王儻諸人之死,二人皆是惋惜感慨不已。如此一直說了小半個時辰,待天色都已全黑了,吳安國方才說完。這實在是他平生以來,第一次說了這許多的話。

中年漢子忽走近兩步,拍了拍吳安國的肩膀,讚賞的說道:“君真奇才也!那騎兵分合攻擊之法,是君所創,還是劉昌祚所創?”

“是我所創。劉大人以為有效,遂常於全營演練,隻是這種戰法,須得善用地形。”吳安國心中,並無“謙虛”二字存在。

“奇才!”中年漢子含笑讚道,“使用騎兵之妙,我竟不如你。後生可畏!然而你的性格,難居人下,當獨領一軍,方能盡其材用。”他摸了摸下巴,沉吟一會,笑道:“此事過後,可願至雲翼軍?”

“雲翼軍?!”吳安國與田烈武再次吃了一驚。雲翼軍隸屬於侍衛馬軍司,也是一支純騎兵部隊,駐紮在陝西境內,但是此時尚在整編之中。

“足下究竟是何人?”